“他不誠實。”
第二天,方盼盼在楚然問起時,這樣回答他。
楚然心裡有些慌亂,小聲問:“是那件案子……”
“那倒不是,”方盼盼搖了搖頭,“反正,我覺得我看錯他了,他不夠誠實。”
“他說了什麼謊?”
方盼盼的眼珠轉了轉,歎了口氣:“反正,我跟他哥哥聊了很久,就,就不想待見那個丁一翼了。”
不是翅膀,也不是翼崽,而是“那個丁一翼”了,可見盼盼知道的事,令他抛卻了之前對丁一翼累積的好感,甚至是颠覆性的。
“你朋友圈那個跟你合影的大美人,就是李若希嗎?”
“是。”
楚然忍不住又拿出手機,調出那張照片仔細觀摩。
“真是個令人一眼難忘的美人,竟然是他的孿生哥哥。”
“你看照片還差點兒意思,我是跟他面對面看的,那皮膚,吹彈可破,雪白雪白的,連一個小毛孔、一點小瑕疵都沒有,睫毛卷卷的,眼睛大大的,眼珠子透明似的,特别好看,”方盼盼提起李若希便滔滔不絕,“還有那個小嘴巴,上唇你看到了嗎?”
“有個小小的唇珠。”
“是的!哎呀肉嘟嘟的,我看着都想親!他還是栀子花香味兒的信息素,空氣裡都是清香,甜兮兮的。我都感歎我要是個Alpha,那不得被他迷死啊?”
“哼,”楚然把手機放下,“你喜歡他那樣的大美人,不稀罕我了。”
“那是胡扯,你是我大老婆,哈哈!”方盼盼又讨好地抱着楚然,樂着哄着他。
“可我看丁一翼挺可憐的,還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要不,你跟他說清楚?”
楚然看到方盼盼心情好了,等到午休的時候,便忍不住給丁一翼說情。
他都弄不懂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了,隻是眼前的,他不想看到丁一翼那麼難受。
“好的吧!”方盼盼想了很久,才有些煩躁地答應了。
中午三人又坐在了那家日料館裡了,裡面仍舊空無一人,方盼盼想起李若希的話,說是丁一翼為了他才在藝術中心一層花錢開了一家拳館,現在看來,呵呵,這家飯店根本也是他的!
丁一翼見方盼盼眼睛冒着火在瞪着他,連翻菜單都不利索了,滿心是莫名其妙,外加莫名恐懼,隻讨好地把菜單推過去:“你來點。”
方盼盼随手推給了楚然,楚然便回想着他們之前吃的東西,各點了三份。
“盼盼,今天是不是沒人叫你大嫂了?”丁一翼讪讪地尬笑着,“我正式跟你道謝和道歉,謝謝你撈我出局子,抱歉讓你名聲受累,我一定不讓任何人再對你有非議,誰再亂說話,我就割了誰的舌頭。”
“你是閻羅王啊,還割人舌頭。”
“反正,讓你不高興的事,絕不會再發生,”丁一翼向他舉手保證,“你别、别對我這麼疾言厲色的……”
方盼盼咬了咬唇,審視地看了他一會兒:“我是陪然然過來的,你們說吧。”
他低頭開始吃他的飯,楚然和丁一翼卻根本無話。
氣氛幾乎凝固到了零點,丁一翼才沒話找話地問楚然:“這次考試不會計入總成績吧?”
“不會,就是印象分會差了些。”
“沒事,下回你好好表現,給他們驚豔一把就完了。”
“嗯。”楚然擡頭,丁一翼的目光仍舊落在盼盼低垂着認真吃飯的臉上,他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着急地想着找話題。
“盼盼,我哥去你家……沒帶砍砍吧?”
“沒帶。”
“下回見到它還會害怕嗎?”
“難說,”方盼盼終于擡頭,用紙巾擦了擦嘴巴,望着丁一翼,“不過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這砍砍是一隻雙頭蜥蜴,那它有幾個心髒呢?是一心一意,還是三心二意?”
楚然心中一怵,知道丁一翼已經東窗事發了。
丁一翼手指一頓,也明白了他跟自己生氣的原因。
“當然是一心一意,你看我都叫一翼,而不是兩翼。”
“可一個完整的翅膀,不是有兩扇羽翼嗎?”方盼盼當即問道。
“……”
丁一翼忽然有種膝蓋一軟的感覺,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每次父親丁一劭幹壞事被抓了個正着,面對李茉莉的責問訓斥時,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種來自夫人的壓制,是讓人無所遁形的,甚至是無地自容。他本來在面對盼盼的美好、才華、舞姿的時候,都是自慚形穢,為他的耀眼而鼓掌的人,更何況面對他的責問。
“我丁一翼發誓,”他舉起手,舉到了自己的太陽穴處,鄭重其事道,“我要是三心二意,始亂終棄,對你……對我的伴侶不忠誠,我就被亂槍射死,亂刀砍死,死無葬身之地。”
方盼盼皺起了眉:“你在說什麼?我說的是砍砍。”
“我說的是我的心。”丁一翼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如果有一些誤會,我可以給你解釋,我是有苦衷的。”
“……你别說了。”方盼盼低着頭,幾乎不敢看旁邊的楚然是什麼表情,這多麼殘忍。
這頓飯三個人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隻是結賬的時候,方盼盼強硬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非要掃碼付款買單,在丁一翼攔住他的時候,方盼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去!”
又像是在驅趕流浪狗,聽這語氣還是一隻髒兮兮臭烘烘的流浪狗,讓人嫌棄得不行。
丁一翼肩膀一縮,那麼大隻的人,竟低着頭,委屈地去到了一邊兒的角落。
方盼盼抓着楚然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飯店。
“然然,你能不能不喜歡他啊?”
訓練間隙,方盼盼真誠地向楚然建議道。
“你到現在也沒說出是為什麼,會對他那麼冷漠。”楚然的腿壓在橫杠上,一邊往下壓,一邊心事沉沉地問。
“這麼跟你說吧!”方盼盼抓了抓頭發,不得不撒起謊來,“我聽他哥說,他原來有一個……喜歡的Omega,還是從小就喜歡的,然後他長大了以後,也去追了,可是,可是又看中了另外一個Omega,接觸了一段時間,可能,他又覺得不好了,又想去追之前那個了……反正,這個人非常不誠實,不老實,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
“那他現在在追誰?”楚然把腿拿了下來,鄭重地看着他。
“咱也不知道,但真讓人生氣,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不都得真誠對待感情嗎?你說咱們水星Omega這麼少,給他能耐的,他還在Omega當中反複橫跳了,他有那麼好嗎?有那麼優秀嗎?”
“……連他,你都覺得不怎麼樣嗎?”楚然歎道,“他的家世、本事、能力、長相,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還有他的身材、身手……包括性格……”
“然然,”方盼盼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軍隊裡有特别優秀的将軍,像我爸,像我爺爺,醫院裡也有特别多救死扶傷、心地善良的醫生,像我爸,像我爺爺,他們都是極好極好的人,而且絕對忠誠,你還沒遇到呢。”
楚然怔怔地看着方盼盼逐漸轉着圈、輕巧地調整舞步、盤旋着離去的背影,這就是差距。
可就連方盼盼看不上的丁一翼,都是自己踮着腳都夠不到一根手指頭、遠在天邊的人。
方盼盼可以“誠實”地活着,是因為人不誠實,往往是想守護住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而盼盼與生俱來的底氣,讓他從不怕失去任何東西。
又過了一天,方盼盼幹脆不出現了,丁一翼等在舞蹈教室門口,聽他的同學說:“盼盼請假了,今天沒來。”
丁一翼拿出手機,查到方盼盼的手機距離他的位置。上次檢查盼盼的手機,解除了于皓南的拉黑之後,丁一翼不但改了自己号碼的備注名稱,還順手植入了一個僞裝成正常軟件附帶的木馬進去。
這讓方盼盼隻要手機沒丢,帶在身上或者包裡,丁一翼就能随時查找他的方位。
之前方盼盼兩點一線當中忽然出現了第三點,讓遠在瘋人島協助索菲娅圍剿沙家幫幫主的丁一翼頓時警鈴大作,查了過去,發現多的那一點,定位是王宇行的病房,才把手機揣進兜裡,繼續安心做事。
老婆要拴在腰帶上、手機裡,他對方盼盼就是這樣的執着。
此刻,他查找方盼盼的粉色手機,距離他的位置,竟然不到0.03米。
盼盼就在門後躲着他。
“也許明天就能來上學啦!”
為盼盼撒謊的舞蹈生看到有錢君如此垂頭喪氣,忍不住出聲安慰。
丁一翼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開車路過藥房的時候,他停下了車,進去買了一大堆計生工具、咬傷貼、潤滑液,Omega安慰劑、創傷膏等等,一股腦地丢到了車的後備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