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大王索菲娅抱着赤裸着的前胸羞憤而走了,紅着眼睛留下了一句話。
“你等着瞧吧!”
狼狽轉身,踉跄而去。
這一幕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時常出現在袁艾青的書本中、黑闆上,甚至餐桌盤子裡。
“今天蒸的白饅頭真是又大又圓,艾青能吃兩個!”
海曼夫人将盤子推了過去,推到袁艾青的面前,熱騰騰的白饅頭散發着香味兒,袁艾青慌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不,不要!”
“啊?為啥啊,”海曼莫名其妙,“這饅頭特别松軟,你吃一個……”
“我不餓!”袁艾青轉身跑了。
魂不守舍了好幾天,他逐漸後知後覺,開始懊悔。
他欺負了一個女孩子。
走路都怕踩到螞蟻的袁艾青,光天化日之下,在學校後巷子裡劃破女孩的衣服。
這一事實每每夜裡想起,都讓他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從沒做過惡,即使是不得已的“以暴制暴”,他也因為愧疚和懊喪而睡不着覺。
索菲娅雖然是個Alpha,但也是個女孩,就那麼赤紅着眼睛瞪着他,又恨又怒,跑走以後……不會哭了吧?
甚至路過時裝店時,袁艾青透過櫥窗往裡看了看,都在心裡念叨:“女孩子的衣服實在是少。”
水星Omega已經奇貨可居了,女孩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劃破了她的衣服,她急急忙忙有沒有換的……
袁艾青走了進去,堂而皇之地對售貨員說:“我要買女孩的衣服。”
“多大?”
“十八/九歲,這麼高,”袁艾青伸手比劃了一下,“長頭發,很瘦。”
“這款您看怎麼樣,特别夢幻,特别公主。”售貨員從裡面拿出了兩款西式泡泡袖連衣裙,大大的裙擺,白色和粉色,花紋繁複,紗質面料。
“不是公主,”袁艾青轉圈看了看,感覺這種适合年輕時的塞西莉法官大人,跟索菲娅的風格可以說是南轅北轍,“呃……是女大王的那種。”
售貨員眼珠轉了轉,進去後儲備倉庫裡一頓翻找,找到一條上身黑色純棉緊身長袖t,下身豹紋半身裙的衣服,拿出來給袁艾青看:“這件怎麼樣?性感中不失狂野,野性中又不失可愛。”
袁艾青皺着眉看了看,心想為啥要把豹紋圖案做在女孩子的衣服上,可又忽然想到了索菲娅的爸爸,那不就是索大豹嗎?
“就這件吧。”
袁艾青付了錢,價格實在是比他的襯衫和褲子貴了不老少,售貨員讓他看那一個個圓形豹紋圖案,說是人工一針一線把金絲縫制到裡面,才這麼光鮮亮麗,材料費和手工費的加持,才使這件裙子價值6000多塊。
袁艾青不懂,售貨員讓他摸一摸豹紋感受一下做工時,他又避如蛇蠍,隻是讓抱起來裝好了,拿着回了家。
接着就開始期待索菲娅再來報仇了。
可惜一周又一周,她都沒有消息,連海盜一族的人,都不來跟着袁艾青了。
是不是……給她造成了什麼心理陰影,不願出來見人了?
海盜不來找他,他就去找海盜,之前被圍堵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海盜們閑來無事喜歡在小酒館裡喝酒打牌,便在這一天夜裡放了學,故意不回家,拖到了晚上十點多鐘,推開門走了進去。
“哎,問你們一件事,”袁艾青坐到了高腳凳椅子上,随手點了一杯蘇打水,“你們的大王呢?”
“什麼大王?海盜的事你敢瞎打聽?”
幾個頭對着頭打牌的海盜站了起來,一把推了下袁艾青,袁艾青差點從椅子上栽倒。
“你們的大王……跟我有過節,”袁艾青撫正了襯衣領口,坐直了身子,“我等她找我算賬。”
“诶呦小夥子,找抽呢?”海盜們一個個将他圍了起來,“147郡228個島,到處都是我們海盜的地盤,你要找哪個大王?我們的大王可多了。”
袁艾青被圍在中間,臉上毫無懼色:“女大王,索菲娅。”
這一聲擲地,他們反而面面相觑。
“我們少主可忙得很,沒空理你。”
“收租呢吧?鳳凰島該上貨了,少主沒回都親自去。”
“不一定,沙家幫據說又鬧事了,死了好些人,少主去平事兒了。”
“那位丁總不是給了個大項目嗎?脊州島四個億的工程呐,啧啧,少主一準在那兒了,可惜,我沒年輕個二十年,人家不要我!”
“少主的行蹤誰能掌握,可能是去砍人了吧,再不就是去要債了。”
“哎,你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敢得罪我們少主,直呼她的姓名,她沒劈了你啊?”
袁艾青皺了皺眉頭,從海盜們的叙述中,可以一窺索菲娅的日常生活,收租、要債、火拼、砍人……真是忙碌的海盜大王啊。
“哎,這小子我認識,說話就說話,别動他,”後面一個海盜認出了袁艾青,伸着胳膊擋開了一衆圍觀的海盜,“少主說了,這人是檢察官,隻能吓唬,不能動手。”
袁艾青苦笑了一聲,這才想起,每每海盜們将他圍住,頂多就是推搡他幾下,還真沒下狠手打他,原來女大王另有交代。
“讓她來找我,我有事要跟她說。”
“呸!你是大王還是她是大王啊?!”
海盜們一哄而散,沒有給人微言輕的袁艾青帶話的。
一晃又過了幾天,袁艾青在學習和複習的閑暇時間,有時會望着衣櫃裡那豹紋裙的包裝袋而發愣。
他的性格是敢想敢做的,與其這麼幹等着,不斷猜測索菲娅的去向,不如直接問候她爸爸。
墨菲接到了袁真打過去的視頻電話,挺高興地抱着平闆坐在了星洲島家裡的梳妝台前,點開了接通按鍵。
“袁真,你找我啊……”
“是我,墨菲叔叔,我是袁艾青。”
袁艾青腰杆挺直,端坐在學習桌椅子上,後面的場景,像是在他的書房裡,高大的深棕色原木書架裡,整整齊齊摞着厚厚的法律用書,一眼望不到邊兒。
“啊,是艾青,”墨菲很驚喜地望着他,“你快高考了吧?你爸說你忙得腳打後腦勺,天天刻苦用功,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想來我家玩兒嗎?”
“有機會一定要去,”袁艾青笑道,“這回找您,是有一件事,關于令嫒的。”
“你說。”
“前幾天,嗯,應該說是近一兩個月吧,索菲娅在駐地的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是跟翅膀做生意了吧?我聽說翅膀融資了一家建築公司,規模很大,索菲娅跟着去做項目工程了。”
“這可能是其一,另一件事……”袁艾青問道,“想問一下索大王在家嗎?我想跟你們一塊兒說。”
“可以啊,”墨菲轉過頭朝門外喊,“大豹!大豹!”
門外又是秧歌又是戲的,鑼鼓喧天,像是慶祝什麼喜事。
“大豹!豹豹!”
咣當一聲悶響,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走進了畫面裡,由于身高太高,袁艾青這邊透過平闆電腦隻能看到他的下巴。
這人一身海盜裝束、白色長襟襯衫和深藍色寬闊的褲子中間系着一黑色鑲金豹紋腰帶,長長的又黑又亮的辮子,甩在後腰上,赤着的兩條胳膊呈古銅色,孔武有力,一條條青筋若隐若現。
他進來不由分說從椅子後面囫囵個兒将墨菲整個人抱了起來,墨菲慌亂中甚至打翻了平闆電腦,袁艾青看到的是天旋地轉的畫面,以及“啜啜”幾聲用力的親吻。
他趕緊低下了頭。
“抱完了!”索大豹跟趕任務似的抱完親完就要走,娶個年輕的Omega就是麻煩!
“大豹!是艾青,艾檢察官的兒子!”墨菲抓着他的衣袖不讓走,“他要跟咱們唠一唠……”
“哦!”
索大豹坐到了墨菲的邊上,墨菲把平闆電腦扶正了,恢複了跟袁艾青的通話。
“索大王,您好。”袁艾青恭恭敬敬行了個海盜見面禮,索大豹點了一下頭回禮。
袁艾青這樣看過去,才發現索菲娅真是個會挑父母長相優點繼承的孩子,索大豹是一派邪魅狂娟、風流倜傥的長相,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分明,臉如雕刻一般輪廓深邃,堪稱男人中的男人,俊美絕倫。而他的夫人卻是生來甜美可人,一雙圓圓杏眼,小小鼻尖,長長的眼睫,嘴邊恰到好處的一個小梨渦點綴。
索菲娅繼承了索大豹放蕩不拘的派頭,一雙劍眉下是一對像極了父親的桃花眼,多情又無情,狡黠又鬼魅,漾着令人目眩的邪氣笑容。
“……是這樣的,”袁艾青道,“從3月24号開始,您的閨女索菲娅在駐地連連犯案多起,惹了上百名警察出動,進行圍捕,直到上上周才被我協助警方将她擒獲……”
索大豹夫妻倆絲毫不驚訝。
“現在還在裡面呐?”墨菲問道。
“……沒有,援引水星那什麼保護法,她已經被放了出去。”袁艾青将“殘疾人”三個字隐去,不好意思在人家父母面前這麼說。
“哦。”索大豹興趣缺缺,這都出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您不好奇她犯了什麼罪嗎?”
“還能有什麼,”索大豹道,“打人,砍人,搶錢?這幾年不搶了,她不缺錢。”
“……”袁艾青深感索菲娅的教育任重道遠,“不是,是流氓罪。她把五六個Alpha堵在巷子裡毆打,脫光了他們的衣服……”
索大豹臉上變色,站了起來:“Alpha?Alpha?”
他問一遍,臉上變一個色,直到無法再忍:“她去哪兒了?!我要燒死她!”
袁艾青:“……”
索大豹一腳踢翻了凳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索大王!索叔叔!”袁艾青急着在這邊猛喊,“為什麼要燒死她啊?”
“沒事,你聽他那麼說吧,雷聲大雨點小,”墨菲道,“索菲娅為什麼要那麼對待Alpha,她交代了嗎?”
“嗯,是為了Omega族人報複渣男,這件事出發點我理解,但她的複仇方式,我不贊同,這以後再說,今天我給你們二老打電話,是很好奇,我可以問嗎?”
“可以。”墨菲點頭道。
“她接下來的規劃是什麼?同齡人像是李哥丁哥于哥他們,都要去考大學了,包括我。”
墨菲卷了卷自己的小辮子尾巴:“可索菲娅……考不上大學。”
“她念書了嗎?”
“念了,但就認識幾個字,别的不會,學的不好……”
“我聽說王宇行轉回駐地高中念書了,她可不可以……”
墨菲搖了搖頭:“沒有學校會要她,她也待不住,老師更是怕她,别的學生見她是女孩又是Alpha又是海盜,一好奇圍觀她,她就打人……根本沒法正常上學。”
“我聽李哥說她還要考新兵營,現在新兵營隻收大學生,那她怎麼辦?”
“我們星洲島……有社區大學。”
“免試直升的那種?”
墨菲點了點頭,偷眼看向對面那眉頭緊鎖的白面書生。
他有點兒害怕袁艾青,袁艾青小小年紀,說起話來竟自帶威嚴,表情嚴肅,倒像是艾檢察官在向下巡訪一樣。
“墨菲叔叔,請原諒我的僭越,這話原本不該我來說,”袁艾青道,“隻是近來跟索菲娅有了幾次……摩擦,對她的未來,我深表擔憂。”
“嗯嗯。”墨菲趕緊點頭。
“她是你們的女兒,不是一般的海盜,她身上是擔負着未來兩岸能否和睦相處、太平度日的關鍵,可她年近20,在同齡人都為了升學而日夜苦讀的時候,她不學無術,不是收賬就是放債,不是打人折磨人就是琢磨着……複仇脫褲,如此下去,她将走向何方?”
“我知道你們認為她是海盜一族唯一繼承人,應該早當家,學本事,過早地讓她學會主持幫派,得到曆練,既武力高強能夠防身,又聰明狡黠能夠賺大錢,可你們忘了對她本身素質文明的培養,如此下去,她就算混了個星洲大學的文憑,仍舊是個氣焰嚣張的法外狂徒,犯案累累,這樣下去,怎麼能夠跟您一樣走進新兵營,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
“嗯,嗯,我懂的。”
墨菲很感激袁艾青會跟他說這樣一番肺腑之言,如果不是跟袁真那樣的交情,如果不是兩個孩子從小就認識,袁艾青又何必打這樣一通電話,聽起來像是數落他的閨女,這不都是為了索菲娅好嗎?
“隻是,她誰的話都不聽,大豹跟我的教育理念又不一樣,在這樣的環境下,海盜的Alpha們都是誰能打誰當老大,她深受這種環境熏陶,一心隻在武技上。我想讓她看看書,學一學知識,她三分鐘都坐不住,我又抓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