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的藝考主要分為聯考和校考的方式,聯考是考生所在島嶼城市組織的專業考試,考試的時間一般是在當年的五月份;而校考則是高校組織的統一考試,考試時間與一般學生一樣,是在6月7号至9号三天。
經過了揮汗如雨的集訓、排練、公演,衆多舞蹈生完成了備考中最後的沖刺階段,經曆了模拟聯考考試、統考大綱報名之後,終于到了真正聯考的這一天。
一大早,方盼盼一家人都在于浩海位于賀瀾區的大院子裡集合,于浩海、方傾、青羚,乃至于皓南和方缇都要送方盼盼去國家話劇院參加舞蹈考試。
“别都來送我了,我會緊張,”方盼盼連連擺手,“黑崽送我就行了。”
于皓南也說道:“是啊,哪有全家人都擡着送他的,又不一定能考幾分。”
方盼盼白了他一眼,大夥兒都笑了起來。
于浩海對方傾道:“你就别去了,上午不還要去冶煉廠嗎?我和黑崽去送就行了。”
“我也要去!”方缇馬上舉手。
“你去上課!”青羚揉了揉他的腦袋,“别趁機逃學。”
“我看你們爺倆也都别去了,”青羚道,“一輛保姆車還挺低調,你們那軍車開道隻怕别人不知道你們是誰啊?黑崽你也别去了,那王宇行天天在家悶頭苦學,你淨在航天局裡泡着了,就這麼十拿九穩嗎?還是在家做一做題,找找感覺,眼瞅考試了。”
“不差這麼一天。”
“對,你别去了,”方盼盼說,“爺爺送我就行。”
方傾道:“我十點出發來得及,順路就給盼盼捎過去了,用不用我送,我都得路過,還是我送吧。”
大夥兒正你争我搶的時候,門外一輛白色轎車輕輕駛進了大門,卻是于凱峰從駕駛位上下來,旁邊是方勻,後面是尹桐。
“大忙人們怎麼有空回家了?”青羚問道。
“大孫子考試,那能不來嗎?”方勻笑道。
“盼盼,準備好了嗎?!”于凱峰聲如洪鐘地問,半蹲下來,小葡萄已經撲到他的懷裡要抱抱了。
“好了!”方盼盼笑着過去跟尹桐抱了抱,對這麼忙的爺爺們千裡迢迢趕回來送自己去考試,實在是既高興又忐忑。
“别緊張,他們主要是來蹭飯吃的,”于浩海道,“吃完飯就走了。”
“讓你說的,我們跟要飯的似的,飯是你做的?”于凱峰胳膊肘上卧着方缇,一家人陸續進入大廳裡,吃了個熱熱鬧鬧的團圓飯。
“多吃點兒,考試才能蹦得高,跳得遠。”于凱峰看盼盼那點兒食量就擔心,這怎麼吃的還沒個鳥吃得多。
“那你是不懂,少吃點兒身子輕盈才跳得起來,舞蹈生都節食,”尹桐道,“盼盼,多吃蛋白質,喝點牛奶。”
“好。”
“你還挺懂的,你學過跳舞啊?”于凱峰打趣道。
“盼盼教了我廣場舞,我跳得可不賴呢。”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方勻對青羚道:“你怎麼不去跳?”
“切,我可是喜歡交誼舞的人,”青羚道,“盼盼,前兩次公演我都去看了,那個叫楚然的孩子,一直是你們團體舞蹈的主舞,這演出要是順利的話,主舞是不是拿的分更多啊?”
“是比我們多十三分,不過除了然然,也沒人能當主舞。”方盼盼道。
“傻孩子,你反正是男二号,他要是不去,你不就成主舞了?”
“那不行,隊形就亂套了,太有難度的動作我也做不出來,”方盼盼笑着說,“我們都指望然然帶飛全場呢。”
“除了團體舞二十五分以外,個人得分點是多少?”
方盼盼道:“主要内容有五大項,完整團體劇目表演占比20分,其他是基本功、即興表演、技能技巧,包括跳、轉、翻,每一項占20分。”
于凱峰道:“跟咱們全軍大比武也差不多,個人能力和團體協作能力都要兼顧到。”
“是啊,”方勻道,“哪一個行業都不容易。”
早飯過後,雖說最終是方傾的車載着青羚、尹桐和方盼盼走在前面,後面于凱峰、于浩海以及方勻帶着于皓南,也都是一路尾随着他們的車,跟在了後面。隻是半道,到了清正學園停下了車,把小葡萄趕了下去,讓他去上學。
對于方盼盼這樣重要的時刻,每個家人都不想缺席,雖說家人的期待會是一種壓力,但大多數時候對盼盼來說,都是他們的愛和鼓勵。
“行了,我和桐桐陪着,方傾你走吧。”青羚下車時說。
“加油,盼盼,别緊張。”方傾朝着車窗玻璃,對盼盼揮了揮手。
“我會努力的,爸爸再見,爺爺再見。”方盼盼又對後面那輛軍車揮了揮手,跟着尹桐、青羚快步跑了進去。
這一天早晨,對于楚然來說,平靜得猶如任何一個普通的清晨。
藝術中心宿舍裡門可羅雀,他居住的六人寝室裡隻剩他一個,在老師給全體同學們放假三天,在家好好修整,準備考試時,無家可歸的楚然,依舊選擇在宿舍裡待着。
舞蹈教室的門關了,他就在床鋪和床鋪中間,狹小的過道裡,翻轉騰挪、踢腿,軀幹充分後屈腿,頭部充分後仰,雙腿開度超過180度後空中翻轉停留至少一分半鐘。這一高難動作,需要身體絕佳的協調性、爆發力以及肌肉控制力,在國内沒有任何舞者能夠趕超楚然。
包括方盼盼。
楚然在舞蹈上下的工夫甚至變态到超出人體極限的地步,他從小就知道,想要不被人搶走主舞的角色,必須要有無人堪與比肩的絕活兒,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舞台追光處。
隻是這一想法在少年宮時遇到了一個新來的轉校生方盼盼後,有所改變。
老師們一緻認為方盼盼應該做主舞,因為他的“表現力更好”“非常可愛”。
楚然被這一噩耗砸懵了,卻隻能任由老師們把他往一邊兒推去,笑着讓盼盼站在舞台中間。
而嚴詞拒絕這一改動的人,就是盼盼自己。
“啥表現力?我表現力也妹有他好啊!”方盼盼剛從瀛洲轉學過來,說的話還是地方土話,周圍同學聽了發笑,他卻面紅耳赤跟老師說,“老師!你看,我的腿。”
他把自己的腿踢了出去,跟楚然比了比:“才到他的三分之二,是小短腿兒!我的胳膊,也沒有他長啊,我的腳背,繃起來也沒他直啊!我的表現力擱哪兒體現啊?”
“你的臉……”
“我臉也沒有他好看呐!老師,我這水平、這長相,你要讓我當主舞,表演會被我搞砸的,快别改了,我要生氣了!”
方盼盼表現生氣的樣子也特别好笑,雙臂立刻抱起,揚着小腦袋,本來就被凍傷發紅的臉蛋,更是因為生氣而愈發紅撲撲,一眨不眨地瞪着老師。
老師豈敢惹毛總統的孩子,馬上蹲他面前哄他,堅決不換了。
可以說楚然的主舞地位,是盼盼保住的,他也因為跟盼盼這樣的深情厚誼,更加不辜負主舞所承擔的責任。
在藝考的前一天晚上,楚然跟方盼盼通話,彼此鼓勵,又彼此提醒,把明天要拿着的東西互相念了一遍,都一一備齊。每個考點的教室報名确認,考試一測、二測、三測需要的服裝都一一裝好。楚然之前還買了兩個透明的檔案袋,一個給了盼盼,一個留給了自己,把身份證、準考證和舞蹈要用音樂的光盤都放在了裡面。
倆人聊到了十點,就囑咐對方洗澡、關燈、睡覺,在這方面方盼盼比楚然還要唠叨,連第二天的化妝包都要楚然先檢查一遍,三種舞蹈需要的妝容也不一樣,考生需要自己變裝。
楚然在盼盼的叮囑下心裡很安定,雖然沒有家人陪伴,但依然覺得很溫暖。
第二天早上,楚然在藝術中心外面小攤店裡,吃了簡單的早餐,提前了一個小時,背着包去往站牌下,準備坐公交車,去往國家話劇院。
隻是半道經過那條曾經被擄走的小巷,楚然甚至還往裡面看了一眼,一回頭,就被來人捂住了口鼻,套進了麻袋之中。
一陣陣眩暈的感覺襲來,他卻掐着大腿硬是不讓自己昏過去,毛巾塞着嘴巴,他唔唔直叫,心裡抖成了篩子,又急又驚,今天是他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一天,他不能有事!
就這麼硬撐着到了地方,楚然的大腿都被他自己掐青了,頭上罩着的麻袋被摘了下去,他紅着眼睛定睛一看!
對面廟裡坐着的是丁一翼。
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青龍幫閑散人員聚會的地方,丁一翼這回身邊隻有四個人,他仍舊坐在泥鑄的菩薩前面,似笑非笑,充滿不屑又陰狠地看着他。
楚然見到是他,心裡微一放松,可想到這一路颠簸,便驚慌地往四周看,可這廟裡又沒有鐘表,他急得嗚嗚直叫。
毛巾一被拿開,楚然當即喊道:“丁一翼!我馬上就要考試了,你快把我放了!”
“廢話,你不考試我綁你幹什麼,”丁一翼往後仰着,頭枕着菩薩的肚子,輕笑道,“你知道着急了?”
楚然使勁活動手腕,可雙臂被牢牢地捆縛在身後,人又是跪坐在地上,腳腕也被捆着,絲毫動不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急得快哭了,“我不該欺騙盼盼,不該影響你,你追他,我求你把我放了,再晚了就來不及了!我會跟盼盼解釋!”
“你現在知道錯了,想解釋了,可晚了,”丁一翼低垂着眸子,瞥着他,“你那所謂家人都被我殺了你都不在乎,你是不是以為我拿你沒招兒?”
更可恨的是他編造的好爸爸,讓丁一翼和盼盼之間的阻礙更大了,盼盼不會奪朋友所愛,更别提是剛剛喪父的朋友。
丁一翼找人去查了楚然的爸爸,發現那人渣年輕時還真當過鄉村教師,隻是疑似酒醉後侵犯兩個學生未果,被人舉報開除了,但無法用來做證據的原因是,當時學校害怕影響招生冷處理了這件事,隻是辭退了楚然的爸爸,究竟因為什麼原因辭退,還是丁一翼的律師李程然多方打聽,才打聽出了這“疑似侵犯”的罪名。
這不足以向盼盼證明楚然撒謊,而且丁一翼知道他和楚然在他心裡親疏有别,即便楚然為父親撒了謊,像盼盼這樣爛好心的人,也會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