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翼連連在這個人身上栽了兩個跟頭,真是氣得急蹦亂跳,差點兒把李程然的電腦砸了,還勒令他以後就叫“李程”,把“然”字去了,看到“然”就生理厭惡,李程然梗着脖子堅決不幹。
“我行不更名!做不改姓!”
丁一翼甩給了他一沓文件:“你不是總跟顧仁誠律師所不對付嗎?”
“他們暗箱操作,違法亂紀,我以與他們同行為恥。”
“我把它收購了,交給你吧。”
“……好嘞,李程律師為您全力解決後顧之憂。”
今天是老婆考試的重要日子,丁一翼都沒有遠程去送,而是專門趕來處理這個奸詐小人。
他一揮手,叫人拿了一個火盆過來,咣當一聲扔在了楚然的前面,呼的一下倒上了汽油,點燃了火。
楚然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癱倒在地上,渾身戰栗。
“丁一翼,我今天是一定要去的,團體舞蹈是我主舞,盼盼也在裡面,你難道不怕我不去,影響盼盼的發揮嗎?!”
“是,你去不了,那就是盼盼主舞了,”丁一翼唇角勾起,“你憑什麼站在他前面?”
楚然心裡轟然一聲巨響,像是什麼堅持的東西倒塌了下來。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丁一翼根本不是個善茬兒,不是他可以随意欺負的人,之前的放過,也并不是真正的放過,而是在伺機報複。
他的資料包被人拿了過去,丁一翼打開之後,笑着把他的準考證拿了出來,當着他的面,撕成了好幾片,一股腦扔到了火盆裡。
透過火光,楚然怔怔地望着丁一翼,淚水不受控制般洶湧地流了出來,他為之奮鬥努力的日日夜夜,都付諸了東流。
丁一翼卻歪着頭,把資料袋裡的光盤和身份證等文件也都一個不落地扔進了火盆裡,在楚然的痛哭聲中,在煙霧缭繞的廢舊寺廟裡,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楚然包裡的手機啦啦啦地唱了半天,影響了丁一翼燒東西的雅興,他微一皺眉,手下便将手機掏出來摔在地上。
丁一翼往屏幕上一望,是“盼盼”二字。
他擡起手腕襯衫袖口看了看腕表,馬上十點,應該準備考基本功了。
隻是這電話锲而不舍地打着,讓丁一翼有些猶疑,都快考試了,盼盼應該趕緊去拉伸胳膊和腿兒啊,總給他打電話幹什麼。
手下看他表情不對,拿起來給後面電池拆了,手機終于不唱了。
可丁一翼這短暫的猶豫,卻讓崩潰哭泣的楚然稍微鎮定了一些,止住了眼淚。
丁一翼開始準備燒楚然的舞蹈服了,拉過書包往下倒,裝着舞蹈鞋的盒子和衣服散落一地,他用腳踢着想把衣服挑起扔到火盆裡,這一擡皮鞋,衣服和盒子裡調出了一張卡片,上面是方盼盼清秀的字迹。
“祝我的寶貝然然藝考順利!”
“手牽着手,一起上大學!”
背後則畫的是兩朵絢爛盛開的睡蓮,旁邊圍繞着一圈兒黃色的小小的野菊花。
方盼盼素來畫畫惟妙惟肖,即便是鉛筆素描,看着這清新可愛栩栩如生的花,丁一翼都明白了父親所說,那大将軍家裡把盼盼的生日賀卡裱起來、挂牆上的原因。并不是因為盼盼是于老總的孫子,而是他畫得認真又可愛。
丁一翼面色陰沉,把這卡片小心地揣到了兜裡。
“你可不可以别燒我的衣服和舞蹈鞋?”楚然凄然道,“那是盼盼送我的。”
丁一翼瞅了一眼這衣服的牌子,也根本不是他能買得起的,不由得哼了一聲:“你是乞丐嗎?”
“可以這麼說,”楚然道,“如果初中的時候沒有盼盼的資助,我也根本不能練舞了。”
那是初一的時候,舞蹈生定下了自己的志願後,就要把學習的時間勻出一大半來用于專業舞蹈的練習。可藝術生們哪一個家庭不是有強大的資金做後盾,就算不是聘請名師、重金培養,也要買專業服裝和鞋,然後交額外的特長班學費。
楚然勤工儉學維持學費已經非常吃力,何況這些額外的費用,他一次次拖延,交不出學費,一次次被老師請出教室,隻能在走廊裡跟着音樂節拍,随着教室裡的同學們練習。
後來,他忽然撞上了大運,總在放學的路上或是上學的路上撿到一筆巨款,他一次兩次交給老師後,很怕有人陷害他或是要對他意圖不軌。
老師隻好查看室外監控,才發現那鬼鬼祟祟躲在暗處投擲裝了錢的牛皮袋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盼盼。
方盼盼小心地躲在轉角偷看,看到楚然撿了錢,才放心的離開。
老師勸他道:“楚然,這樣的朋友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才遇到的,心裡記着他的好就行了,别再推了,不然他還得天天琢磨着怎麼把錢送你。”
于是,楚然收下了,甚至在這之前,方盼盼最要好的朋友都不是他。
楚然的性子冷,看到方盼盼這樣花團錦簇、人人喜愛的幸運兒,一直是離他遠遠的。
“……所以,我就是在他一次次的資助下走到了今天,連送我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他提前算好了節日,估計我要用到,送我的禮物。”
“你根本不配有這樣的朋友,”丁一翼咬着牙一字一頓道,“他對你一片真心,你卻騙他!還把你爹塑造成了個絕世好爹,你可真虛榮!”
“也許你說得對,但我也以我的方式在保護他,人間龌龊髒污的事我見得多了,他卻被保護得連聽都沒聽說過,我為什麼要吓他,為什麼要讓他知道世上有那樣的父親、那樣的不堪?!”
楚然低頭,看着盆裡已經燒成灰燼的東西:“像你這樣蠻橫、兇殘、不可一世的惡霸,我又為什麼要把他推向你這個火坑裡?你是什麼好東西嗎?!”
丁一翼氣得真想一拳揮向他,卻被懷裡的手機震動制止,他煩躁地掏出手機大聲地喂,聽到幾句話後,不得不快速挂斷電話。
警局的暗線告訴他,方盼盼報警,說楚然失蹤了。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考試,可卻一直在報警,尋找楚然的下落!
“給我走!”
丁一翼抓着楚然的手腕向外跑去,拉開怪獸邁巴赫的車門将楚然丢了進去。
“我的衣服!”
“媽的!”
丁一翼又去把扔了一地的衣服劃拉起來往楚然身上一抛,風馳電掣地把車開了起來。
“我的準考證和身份證都已經被你燒了,來不及了。”楚然抱着衣服幽幽地說,“我進不去了。”
丁一翼不屑地嗤了一聲,到了話劇院門口,保安的黃色封鎖線已經拉上了,要求看楚然的證件,丁一翼一個電話打到了招生辦那裡又說又笑,什麼一個考生中途差點被劫财劫色他見義勇為,證件卻被燒了,到底能不能進考場,這可是這屆的優等生,老師們都認識,都能給作證,李程然大律師需要去你們那裡打個招呼,外加新聞媒體一擁而上,過去報道一下嗎?
對方連連搖頭,說紀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麼能這麼對待命途多舛的藝考學生呢?于是勒令劇院立即放行,讓楚然進考場。
匆匆忙忙趕進去,卻看到方盼盼身邊圍滿了警察,他正在那兒一臉憂慮地彙報警情,說楚然一定是出事了,他電話打不通,人又不見了,旁邊的尹桐在不住地安慰,青羚抱着手臂一直問他:“那你還考不考了?你考不考?!”
“然然!”
“盼盼!”
倆人打了個照面便奔向了對方,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你還沒考嗎?!”楚然握着他的手緊張地問。
“我排在了後面,還沒輪到我,集體舞在下午,還好你趕來了!”方盼盼急得臉頰绯紅,晃悠着他的手,“你到底去哪兒了?!”
“看我,老婆!快看我!”丁一翼連忙舉手,“他半道差點兒被海盜殺了,是我把他救出來的!”
他立刻兇狠地望向楚然。
這一刻,假設楚然敢說個no,丁一翼完全保證不了他會不會一拳結束他的性命。
“是的,多虧他我才逃出來的!”
“謝謝你,翼崽!”方盼盼激動地拉起楚然轉身往裡面跑。
“啊不用謝,不用謝!老婆加油啊,好好考!”丁一翼在後面振臂高呼。
“……誰是你老婆?!臭不要臉!”青羚在後面猛踹了他一腳。
“盼盼,我的光盤也掉了怎麼辦?”楚然翻找自己的包,好在衣服和鞋都留住了。
“我有!”方盼盼道,“你的我也拷了一份兒,就在我的包裡!”
十年磨一劍,倆人手牽着手,一起奔向了屬于他們的藝術表演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