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船20多人,被傾炮轟得昏迷不醒,于皓南要将他們都送給海關警務部處理。
路上的時候,他已經把事情原委跟李若希講清楚了,想到他父親丁一劭跟索大豹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按理說,李若希跟索菲娅交情應該更鐵,參與此事難免有礙父輩情誼。
于皓南道:“你回家吧,我自己去說明白。”
“你身上都中槍了,這事沒有我來辦更方便,”李若希道,“海警隻負責疏通雙邊關系,聽說跟海盜有關,更愛和稀泥,這群人不會吸取教訓的。”
等到船上有信号了,他直接緻電海關辦事處的上級,海務警署,請他們高度關注此案,最好聯合最近的幾起類似案件來并案查辦,對方一聽,這可是頭号警司梁文君幹兒子提出的建議,電話中連連稱是。
于皓南偏過頭看着李若希,等李若希看過去時,又把頭轉了過去。
“你想說什麼啊?”李若希問道。
“會不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于皓南問道,“這件事從海盜角度來說,他們是無妄之災。”
“但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随便處死我國公民,你做得沒錯,”李若希說,“隻是你太傻了,随便把你爸擡出來,索菲娅敢朝你開槍?你爺爺給墨菲叔叔保過胎,方叔給他治過病!”
“水星醫院收治的患者太多了,”于皓南道,“也不能誰惹了我,我就對他說‘我爺爺給你治過病!’這種話,那太可笑了。”
“那你可以從孫舜香下手啊,索菲娅沒腦子,什麼都聽他的。要不是方叔提拔,章叔怎麼會做那麼大的官,叫什麼來着……權傾天下!”
于皓南笑了笑:“章叔要是沒本事,我爸提拔他上去也沒用,無所謂了。”
索菲娅和孫舜香合夥給于皓南前胸腹肌打出了五個坑洞來,李若希想到這裡就咬緊了後槽牙。
再看他腦門上那撞得悶青和磕破的地方,更是有些無語:“那籠子能困住千斤重的噬人鲨,連我弟都掙不出去,你還用頭撞,怎麼,你想當力王啊?”
于皓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半晌,又轉了回去。
漁船交接給海務警署後,就要各回各家,李若希讓于皓南趕快去醫院看一看槍傷,于皓南聳了聳肩不想去:“醫院那地方有太多人認識我,到時驚動聞叔或是我爸我爺爺,都很麻煩。”
“那我知道有一家醫院,很私密,誰都不知道。”
于皓南被李若希拽上了出租車,等車進入茉莉社區的時候,于皓南就深感後悔,想要跳車,等車停在富麗堂皇的私家醫院“保麗宮”時,他幹脆賴在車上不想下去了。
“嗨呀,你怎麼還諱疾忌醫啊,就是看看槍傷,不打緊的!還是說你不放心我們這裡醫生的醫術?放心,他們都是水星醫院退休返聘的教授,不比你家醫院差!”
于皓南又被他死拽活拖地拉下了車,進到了醫院。
裡面醫療設施完備,先進發達,環境幹淨整潔,醫護人員都在裡面随時待命,一個患者都沒有。
“平時除了我們家人看病以外,大多時候都是我爸來這做保養修複和美容,所以才叫‘保麗宮’醫院。”
李若希給于皓南科普,但這科普内容讓于皓南的腳步更加沉重。
醫生看了他前胸上的槍傷,很是驚訝,氣/槍雖然沒有子彈外傷,也沒有彈孔,但受的是内傷,疼痛程度跟普通槍支打出來的傷害是一模一樣的,一般人兩槍就已經無法走路、痛得龇牙咧嘴了。
“你現在感受如何?這坑洞可不淺,”對方問道,“我們需要拍個片子,你先躺下。”
“沒什麼感受,”于皓南道,“不用那麼麻煩。”
他自己摸了摸覺得沒傷到五髒六腑,但醫生執意讓他躺下來拍了胸片和X光,對着看了半天,還好索菲娅有意避開關鍵部位,另外于皓南和強壯結實,确實沒有傷到深處。
李若希在外面走廊裡正在“複仇”。
“袁艾青,你們家的鳥出來傷人,你不管管?!”
“索菲娅又怎麼了?”袁艾青在電話裡問。
“她給于皓南前胸打了五個窟窿,差點兒鬧出人命!我不管,你是輔導她考大學的人,四年了,我們都畢業了,她還這麼不講道理,你是不是有責任?去年你說索菲娅屬于你的親屬,不容别人指責,那我可不可以指責你?!”
袁艾青急忙問道:“于皓南現在怎麼樣了?!”
“我帶他治療呢!”
“我會讓她馬上回來。”
袁艾青那邊挂了電話,李若希輕了輕嗓子,又給孫信厚撥了過去。
“喂,是孫叔嗎?我是若希啊……”
他兩邊告完了狀才稍微解了氣,醫生拿着單子走了出來。
“他怎麼樣?”李若希站了起來。
“沒多大事,畢竟是兵王嘛,身體結實得很,”醫生說,“他連痛感都沒有,隻說有點火辣辣的。”
“那還是疼啊,你給他打個止痛針吧,”李若希央求道,“他有點兒傻,可能對痛覺不靈敏。”
醫生笑了笑,隻得聽他的話,于皓南本來起來都要走了,又被摁住手臂打了一針。
出去時李若希讓他坐下吃病号餐,他才想起從昨天上了船到現在,一天一夜,他是一口飯都沒吃,低頭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條,李若希剝了個雞蛋,遞給他。
“我不會剝?”于皓南莫名其妙地接了過去,“你怎麼不吃?”
“……我剝得比較快,嘿嘿。”李若希有些不好意思,将頭發绾到耳後,低頭喝米粥,他找了于皓南一天一夜,連口水都沒喝。
于皓南剝了個雞蛋,扔到李若希的粥裡:“我剝得也不慢。”
李若希笑道:“你一頓吃幾個?”
“十七八個吧。”
李若希心想那是跟翅膀差不多了,健身增肌的人食用的蛋白量往往很驚人,李若希小時候也很想練成丁一翼或是于皓南這種肌肉猛男,可惜被那巨大的食物量吓退,他最多吃四個就不行了。
“我更喜歡吃鵝蛋,很香,拿在手裡也很大。”
于皓南想起李若希對自己的描述,“高高大大的”“肌肉塊很大”,心想你就喜歡大的。
“你有機會應該去瀛洲,”于皓南道,“那裡農村的鵝蛋品質都很好,有些還是雙黃蛋。”
李若希知道他在瀛洲長大,聽他這麼說很高興:“那你帶我去。”
“行啊,咱們進了軍營……可能沒有機會,”于皓南道,“等出師吧。”
“好。”李若希欣然答應。
于皓南想了想,覺得過年帶他回去更好,村裡過年比城裡有意思,能放鞭炮,現殺的豬肉很香,大肘子吃起來很爽。
過來送檢查報告的醫生,看到李若希又剝雞蛋給于皓南,不禁笑了,說道:“上回二少爺帶夫人來醫院,也給剝了雞蛋,你們倆都像丁總,知道疼人。”
于皓南唇角的笑意僵硬了。
“啊,盼盼也來了?因為什麼啊,哪裡不舒服嗎?”
“來體檢,夫人有點兒弱症,二少爺問得詳細,光醫囑都給他寫了快十頁……”
“哈哈,翅膀很啰嗦的,給你們煩得夠嗆吧?”
“還好,夫人溫溫柔柔的,倆人還在外面手牽手逛了逛,咱們社區的人都認識了,”那醫生看了看于皓南,“不過……”
他想說方盼盼和于皓南兄弟倆,看起來是一點都不像,但猶豫了片刻沒敢說下去,不像李若希和丁一翼,幾乎是他們醫院裡看着長大的孩子,說起話來不顧忌,于皓南面相看着挺嚴肅,像那于總司令。
“我吃飽了,”于皓南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診療費我在哪兒交?”
話說出來李若希和醫生護士們都笑了。
“這人還要交錢呢,真服氣。”
“我們是私家醫院,”對方笑道,“咱們丁總的親屬都不收費的。”
什麼親屬,難道我是丁家包養的第二人?
他開始掏兜,結果一毛錢都沒有,原來是在船上時被打劫了,僅有的幾百塊也被收走。
又掏出了手機:“我給你轉過去。”
按了按,卻發現手機早沒電了。
“你可行了吧!”李若希朝他後腦勺拍了一掌,“你去你家醫院看病,方叔也收你錢?!”
“不但收錢,我還得挂号排隊,”于皓南說,“回頭轉你。”
他幾乎狼狽地逃出了醫院,任憑李若希叫他,讓他再休息一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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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把手機充上電,于皓南第一時間把錢轉給了李若希。
兩萬塊。
這是他從半工半讀、勤工儉學乃至在航空局實習以後,最大的一筆支出。
李若希收到錢也莫名其妙,發短信問他是不是發财了,就做了個身體檢查、拍了個片子、打了一個止痛針外加吃了個醫院病号飯,就值這麼一筆“巨款”。
——不是私人醫院嗎?比較貴。
——那也沒這麼貴啊!
——就當剝雞蛋的錢。
——哎呦我去,那我專業給你剝雞蛋得了,賺得比在軍隊多,來錢還快。
于皓南沒再回複了,心裡亂亂的,有些煩躁,他不應該跟李若希再接觸了,偶爾會很傷自尊,但李若希是無辜的,他也很清楚。
回家以後洗了個澡,蒙頭大睡。可能是止痛針有嗜睡的作用,也可能是在海上漂泊一天一夜又經曆了槍傷,令他有些疲憊,隻是再醒過來時,看看時間,已經到第二天深夜了。
他起來洗了把臉出去,看到父親辦公室的燈還亮着,便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海運這一趟的遭遇,他需要跟父親彙報。
“進來。”方傾道。
于皓南推開門,發現沙發坐着的是章楠叔叔,膝蓋上攤開的文件,好像正跟父親商讨國事。
他馬上轉身要走,方傾卻道:“進來吧,沒有什麼不能聽的。”
“是啊,兵王,”章楠微笑道,“這以後進了部隊,就更能給國家分憂了。”
于皓南隻得推開門,在沙發另一邊暗影處坐下。
方傾推了推眼鏡,低頭看着文件,說道:“……連續40多起搶劫事件,還都是發生在邊界海域,絕不是偶然。”
“總轄海務警署宣稱,他們經常會接到虛假的海盜事件報案,但勞心勞力調查結果顯示,大部分都是保險欺詐或航運内部商業競争,”章楠道,“但最近一兩個月的突發案件之多,甚至超出了以往一年的總量,可以說,跟咱們要變革海運管轄制度大有關聯。”
“以前航運老大是丁一劭的時候,還沒這麼糟糕,他能鎮得住場子,跟索大豹又是兄弟,海盜看他面子也沒有犯多少大案要案,零星幾次沖突。但自從他放棄這塊業務以後,群龍無首,越來越過分了。”
方傾道:“所以最嚴重的時候,是這幾年。”
“對,我查了一下,具體是四年前,丁一劭退出了海運集團管理層,到現在為止,是一艘運輸船都沒有了,原因是各個幫派湧上來的年輕人太多了,能吃又能打,越來越不服管。這保險傭金,丁一劭時期,普通客貨船是單程200,來回一起買,打折後300。丁一劭撤出後,單程保險金逐步溢價,現在到了兩三千,船票價格就是這樣上來的。”
“這丁一劭從來有錢就賺,為什麼能放掉這塊肥肉?”方傾道,“全國大的島嶼就有200多座,每天來回運輸多達4000多次,每次每人抽保險傭金200,那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我側面打聽過這個事,四年前,你想想,丁家發生了什麼大事?”
方傾轉了轉眼珠:“兒子們念軍校了。”
“是,”章楠道,“新冒出來的船老大,不是兒子就是子侄,附加稅你加200,我也加200,你加500,我也加500,越來越混亂。丁一劭鎮得住他們的老子,那是當年的力王,蜥蜴軍首領,餘威尚在,可總不能揍老同事們的兒子侄子吧?跑運輸的年輕人大多學習那條路走不通,天天跟船,跟着跟着就要搶錢鬧事。丁一翼在的時候,和索菲娅一起教訓過幾起恐吓乘客、中途停船、随意加錢的事件,但丁一翼上大學了,臨走時告訴他老子,退出航運管理集團,這個錢幹脆不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