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冰融,四月花開,雨水豐沛,草長莺飛,正是水星春盛時節。
清正學園小學部,明亮寬敞的教室裡,一學期一度的家長會,正式開始。陽光斜斜地從窗外照進去,外面操場綠樹成蔭,鳥兒叽喳,孩子們在課間玩耍,白色紗窗折射着金黃色的光,照射進教室裡的地面上,一片春日暖陽。
校長和副校長以及幾位年級主任,端坐在前方一張長桌後方,桌上攤開着各種教育文件和報告,他們神情專注,态度嚴謹,校長首先發言,聲音沉穩而有力,闡述了新學期清正學園小學部的教育方針和政策,提到了要更加注重學生的個性化發展,不再僅僅局限于傳統的成績考核。
副校長則對學生學習環境安全和雙星孩子們的教育大融合,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各年紀班主任們齊刷刷地坐在對面,分别發言,談到要加強學校與家長之間的互動與合作,并認為家長和學校應該是教育孩子的同盟軍,隻有雙方緊密合作,才能更好地促進孩子們的快樂成長。
家長會進行到了尾聲,開始了本學期家長會的重磅環節——發放上一學年的成績單。
于皓南戴着墨鏡,雙拳放在雙膝上,端坐在教室第一排、第一個,緊緊挨着老師講台的座位上。
今天,他是為了兩個孩子來開家長會,根據老師提前在微信群裡發出的會議流程,家長們需要坐在孩子們的座位上,他一進教室,就看到了“李擒龍”小同學的座位牌,在這麼靠前和顯眼的位置,不禁有些意外。
同齡的小孩當中,龍龍屬于個子比較高的小朋友,絲毫不遜色于Alpha同學,甚至比孿生兄弟于生瀾,還高出了兩厘米,卻被老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
于皓南又向後方掃視了一圈兒,看到了“于生瀾”的座位卡牌,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而生瀾還沒有龍龍高,這座位安排,實在讓他有些費解,出于就近原則,他還是坐在了龍龍的教室座位上。
家長會開始,老師請家長們将手機關機,放進桌鬥裡,會議過程中,需要家長們脫離手機,認真聽講。
于皓南關機後,自然要把手機往桌鬥裡放,卻差點兒直接扔到地上。他低頭往桌鬥裡面望,裡面竟空空如也,沒有一條木闆。他左右看了看别的同學的桌子,裡面是完好無損的,不禁納悶起來。
那李擒龍的小書包往哪兒放啊?
帶着這些疑惑,于皓南聽完了整個家長會,各個校長、副校長、教導處主任、副主任,以及年級主任和各個班級班主任們的發言。
接着,老師開始念誦本學期排名前十名的同學名稱。
現在為了“快樂教學”,全年級五百多名小學生,名次隻會暗暗随着成績單寄給家長,讓家長清楚孩子的學習成績,在整個年級的排行情況,家長和同學們之間都不允許互相打聽,以防打擊孩子們的自尊心,但是,每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來後,年級前十名都會張榜貼出展示,一是鼓勵優秀學生再創佳績,二是鼓動家長提高競争意識,保持先進,争優創優。
“第一名,四年一班,于生瀾,全七科A+,滿分第一。”
于皓南神情肅穆,不為所動,隻是墨鏡下方,嘴角一側,微微向上彎了彎。
于小黑向來勤奮努力,天資聰穎,又過目不忘,博學多才,雖然七歲時才來清正學園就讀一年級,比同齡孩子晚上了三年學,但小黑向來喜歡讀書,又學習刻苦,二年級時就因為成績優異而追上了哥哥,現在跟李擒龍同在一班讀書。
“第二名,四年三班,紀偉佳,六科A+,一科A等;第三名,四年八班,孫國興,六科A+,一科B+,第四名,四年七班,杜曼麗,六科A+,一科B,第五名……”
于皓南握了握手心,喉結上下滾動,竟有些局促和緊張。
畢竟“一枝獨放不是春”,“雙蒂并頭春滿堂”,父母對于孩子,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那是永無止境,永遠都不能滿足的。
直到班級主任念到:“第十名,四年一班,李擒龍,四科A+,兩科B+,一科B”時,于皓南才并攏手腳,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熊孩子,讓他别掉出前十名去,他就回回第八、第九、第十,非要跟你玩心跳,每回讓于皓南來聽成績單,都着實為他捏一把冷汗。
家長會繼續往下進行,老師們輪流上台,分享着孩子們在校的表現和成長點滴。于皓南已經不像剛剛那麼專注了,每回來這耐着性子聽報告,他的目的都是聽成績,等成績單發放完畢,他就有些意興闌珊,不但時不時低頭看向手腕上的表,看看時間,還不停往窗外望,着急想走。
“您就是李擒龍的家長,對嗎?”
忽然,前方一個20出頭、面容稚嫩年輕、頭發油黑柔順,兩邊鬓角緊緊貼在耳邊的年輕教師,出聲質問。
“啊,對啊。”于皓南點頭道。
“您着急想走嗎?已經幾次看表看窗外了,是有急事嗎?”
“倒也沒有,不過,軍中是有些忙,”于皓南以為這就要放他走了,甚至站了起來,“那我可以走了嗎?”
“坐下,”對方語氣非常不客氣,顯然已經生氣了,“難道您不知道令愛為什麼坐在這裡嗎?”
“啊?”于皓南沒反應過來。
“而且,您的眼睛是有疾嗎?在場這麼多老師家長,沒有一人敢戴墨鏡參會……”
那老師未等說完,身後肩膀上忽然多了好幾隻手,校長和副校長包括教導處主任和班級主任們,都上前七手八腳地按住他的肩,抱住他的頭,更有甚者,捂住了他的嘴巴。
“怎麼啦?!”對方的火噌的一下冒了上來,轉頭厲色問道,“竟然還捂我的嘴?!校長,多大的官,坐在下面,那都是我們學生的家長,我管他是……唔,唔!”
“是我的問題,我道歉,”于皓南低頭道,“是我不夠尊重家長會議,也怕惹教室喧嘩。”
說完,他将墨鏡摘下,放到了桌上,歉身緻意後,又坐回了位置上。
那初來乍到的年輕教師,忽然對上了于皓南的臉,怔了好幾秒,一時緩不過來,身後的校長和副校長,不得不狠狠怼了怼他的後背,也都松開了手,抱歉地笑着,退了開去。
“我确實不知道,我兒子為什麼坐這兒,”于皓南伸手,做了個請講的動作,“願聞其詳。”
對方愣了愣,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
“我是剛剛從隐歧島調來的紀律教師,我姓宋,名叫宋晨曦,早就聽聞我們清正學園裡有一霸王學生,名叫李擒龍,非常不好管,自從我上學期轉到本校,數次與他交手,竟然擒不住他,多次請他家長來學校一趟,竟都遭到了拒絕……”
于皓南認真聽着,不時點頭,可聽到下半段,卻有些莫名其妙。自從李若希當上了總統,這來學校參加三個孩子學校與家長互動的責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去年丁天仇随父母轉學到厄斯念高中時,李明軒因為同是厄斯人,心生向往,跟父母請示,于皓南李若希同意了他跟添寶一起轉學去厄斯作伴的請求,剩下的就是倆雙生子的學業任務,于小黑向來不用管,李擒龍就算淘氣一點兒,也不至于到這一地步,而且聽這老師的意思,他反複想要請家長來學校,竟被阻攔。
于皓南目光掠過老師,掃向他後面表情畏縮又緊張的校領導們,心裡便明白了三分。
“是我公事繁忙,沒及時過來,聽你反映情況,我檢讨,”于皓南道,“具體我的孩子有什麼問題,還希望您能如實相告。”
宋晨曦名校畢業,工作經驗尚淺,教學閱曆淺薄,但學識理論豐厚,是被學校特聘過來的優秀教師,忽然碰到了這麼一個硬茬子學生,反複請不到他的家長,這回終于看到了家長的廬山真面目,又是水星著名的硬茬子司令,雖然内心非常緊張,面色發紅發燙,但仍保持着教師的威嚴,對他說道:“你散會後别走。”
其他家長們都忍不住低笑出聲。
于皓南點頭道:“好嘞。”
這下不敢東張西望,也不敢低頭看時間了,于皓南老老實實坐等家長會散了,等到了最後,這宋老師和他一對一單聊,關于李擒龍的情況。
“他的個子在一班數一數二,但實在太過活潑和調皮了,總跟前後左右同桌、前桌同學說話、開玩笑,才被調到這個位置坐着,讓他無人可唠。”
“噢,原來如此,”于皓南點頭,“妙,很妙,這樣他就沒有同桌了。”
“……然後他就跟老師唠嗑,”宋晨曦道,“老師說上句他接下句,跟專業捧哏似的,老師拿他沒辦法,因為上課過程當中,老師也需要在講課的環節中設置懸念,可龍龍總是聽了上句就知道下句,懸念都被他一筆勾銷。”
“太過分了,這孩子,都是我慣的,”于皓南扼腕歎道,“在家我就總喜歡說上句,讓他接下句,他要是說對了,我還誇他呢!”
宋老師忍不住笑了,一時失态,又連忙收起笑容,說道:“你也不可蠻橫制止他說話,龍龍聰明機靈,這一點,各科老師都認證,但他靈氣有餘,缺乏紀律,也無敬畏,誰都不怕……當然,以前我還不知道原因,現在,我明白了。”
總統與總司令之子,他又能怕誰啊。
“您明白了?我還不明白呢,這孩子……實話實說,養在我身邊的時間比較短,畢竟是Omega小孩,但他爸爸國事繁忙,平時對他也是非打即罵,非常嚴格,按說他應該很害怕他爸才對啊。”
“原因在您身上,”宋老師道,“他是怕總統,但絲毫不怕您。”
“……”于皓南愣了愣。
“是您,助長了他的威風。”宋老師道,“您知道他的桌鬥裡為什麼沒有木闆嗎?”
“因為……調皮搗蛋的孩子,不配有張好桌子?”
宋老師又是憋不住笑出聲來。
“不是,”他說道,“桌闆都讓他拆下來打人了,别說桌底闆子,就是凳子橫梁,也都被他拆下來打人用了啊。”
于皓南低頭一看,果然,他坐着的小闆凳子,跟别的同學的闆凳相比,前後左右,都沒有橫梁,隻剩四根凳子腿,艱難地支撐着橫面,就說于皓南坐在上面不穩定,東倒西歪的。
“他去打誰了,是打同學嗎?”于皓南刨了刨前額頭發,覺得有些棘手,皺緊了眉,“我和他爸都不是倚強淩弱的人,他怎麼會随便打人?”
“他倒也不是随便打人,每次出手,他都覺得自己特别有理,特别正義,但是……”宋晨曦拿出了一張罪行書,照着念道,“他無故曠課外出,随意翻牆逃學,屢次沖進别的教室,擾亂課堂秩序,埋伏在操場上,用石頭瓦塊設下陷阱,蹲在校外巷子裡,收取過路同學保護費,還打進Alpha廁所,檢查别人下/體……更把裡面的幾個男生,打得鼻青臉腫,不能上課。”
宋晨曦繼續念着罪行書,表情十分嚴肅。于皓南聽得腦瓜子嗡嗡作響,臉色逐漸發白,滿臉難以置信。
這是他年僅十歲,可愛的龍龍嗎?
他怎麼都無法想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他為什麼要打那些男生?總要有個原因吧!”
宋晨曦搖了搖頭:“據被打的同學說,當時他什麼都沒做,就莫名其妙地被打了,您兒子也拒絕說出原因,還說‘想打就打’。我罰他在操場跑一百圈,他扭頭就去跑了,沒到二十圈,教導處主任強行制止了我的懲罰決定,還把我給教育了,說怕給李擒龍跑壞了。這位同學,我是知道他的體育成績的,那是科目全優,樣樣精通,身體素質不亞于我們年級那最出類拔萃的好學生于生瀾,根本跑不壞……啊,說到這裡,我有些好奇,他們都說于生瀾同學,才是您的兒子,可是龍龍,龍龍竟然……”
“是雙生子,”于皓南道,“您初來乍到,可能還不知道。”
“啊,原來如此。”宋老師恍然,點了點頭。
于生瀾同學性格溫和,脾氣很好,内向腼腆,橫平豎直,是個規規矩矩、樣樣出色的好孩子。宋晨曦來到學校不久後就聽聞“于家四代”掌門人于生瀾同學的事,那是無論哪一條,指出來,都不愧是于家子弟。
反而這李擒龍在學校裡橫行無忌,老師和校領導都不敢管,他還以為是哪個大軍官的孩子,沒想到,竟是雙生子!
于皓南向老師鄭重道謝,告辭,走出教室。
小學部的孩子們都已經放學了,跟随家長們一起回家,于皓南久久沒出去,于生瀾坐在花壇邊上,正安靜地看書,邊上幾個Omega小孩,叽叽喳喳說着話,手裡拿着手機,正在偷拍他。
“你哥呢?!”于皓南問道。
“在那兒。”于生瀾往前一指。
于皓南往前方操場看去,隻見李擒龍頭上系着一條白色純棉發帶,中間寫着“必勝”二字,正跟一幫高中生,熱火朝天地踢足球。
“兄弟們上啊!就剩三分鐘!”李擒龍高喊一聲,腳下帶着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連續過人,沖向敵方球門。
他的身形仿若靈動至極的小狼,在Alpha高年級同學之中自如地穿梭着,雖然沒有其他球員高,但他憑借壓低的重心,雙腿像彈簧一樣富有彈性,帶球連續進攻,左晃一下,這一晃速度極快且幅度極小,就像一道幻影般輕松晃過了一名防守隊員。
緊接着,他的右腳巧妙地将球往後一拉,這一拉猶如四兩撥千斤,球聽話地向後滾動,又完美地避開了前來堵截的對手。
于皓南掐着腰在邊上看,本來想大聲叫住他,揪他耳朵把他帶回家訓斥,可是眼瞅着操場邊上的計時牌,4比3,已經到了加時賽,他便閉上了嘴。
“你哥怎麼和高中生一起玩?”他問一旁的小黑。
“他隻跟高中生玩兒,”小黑說道,“中小學生他覺得幼稚。”
于皓南切了一聲:“那他覺得你也幼稚嗎?”
于生瀾笑道:“哥哥說我‘傻黑甜’。”
于皓南轉過頭,看着他。
“你為什麼不和他們玩?”他很納悶,反而是李擒龍這孩子跨性别跟一群Alpha高中生在踢足球。
“他們不帶我。”于生瀾悶悶地說。
“為什麼啊?”于皓南問道,“這些孩子們歧視你嗎?”
“那倒不至于,隻是高中生從來不理小學生啊,我跟同班同學也很要好。”
“那他們為什麼帶你哥,你哥不也是小學生嗎?”
“我哥是……非一般的小學生,”于生瀾道,“他很成熟。”
于皓南的眉心擰一塊兒去了,實在聽不懂。
忽然操場想起一陣哨聲,于皓南看向前方,隻見李擒龍的眼睛猶如鷹隼一般緊緊盯着球門,眼神中透露出無比堅定的自信,在高速奔跑之際,突然像是踩了急刹車一樣來了個急停,這一動作幹淨利落,毫無拖泥帶水,随後以腰部為軸心,身體迅速後仰,像一張拉滿的弓,緊接着一腳大力抽射!
足球如同出膛的炮彈般呼嘯着飛進了球門,守門員雖然做出了全力的撲救動作,但球還是擦着他的指尖,飛進了球門。
周圍的學生們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那些高中生隊友們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紛紛跑向李擒龍。
“好!”于皓南也不禁笑着叫道,于生瀾跟着熱烈鼓掌。
可眼瞅着那些高中生們将李擒龍高高舉起,笑着、鬧着抛到上空,又齊齊伸手把他給接住了,于皓南的臉色頓時就不大好看了。
“就玩到這了,我們赢了!”
“下回再戰!”
“也不能讓你們班把把都帶特别援助吧?!”
“下回龍龍是我們的!”
“憑什麼啊?!龍龍是我們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