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悲丘的太陽與明鏡台的一樣灼燙。
相似的日光誘人生錯覺,謝扶光從輪回境脫出後,仍一時恍惚。
直至看清周圍一成不變的漫漫黃沙,與輿圖上已轉為灰暗的秘境點,才後知後覺:輪回境中的一切是真的消失了。
“大小姐!”
當時秘境“花辭樹”被葉放借兩個輪回境的融合之力,強行并入其中,如今輪回境崩塌,盧笑絨自然也被飛來石傳了出來。
見了她,謝扶光很快從感傷中回神,一手拉住舒揚舟衣袖,一手扯過黎暨後領口,要她分辨這兩人有沒有問題。
盧笑絨先湊到黎暨跟前嗅了嗅,黎暨命運的咽喉還被謝扶光從後卡着,聲音嘶啞,聲嘶力竭糾結的卻是:“師妹……咳咳……為什麼對舒兄那麼溫柔,對我就……差了那麼億點點?”
“畢竟我才是親師兄。”舒揚舟悠然道。
說話間,盧笑絨鑒别完畢,指着黎暨沖謝扶光笃定搖頭,看向舒揚舟時卻擰了下眉毛。
“不會吧?舒兄真有問題?”黎暨一個滑步避開八丈遠。
盧笑絨啧了一聲,沖謝扶光若有所思道:“大小姐,舒大哥的情況與你有點相像。”
與謝扶光相似,那應當不是什麼大問題。
黎暨又一步滑回來,調侃道:“怎麼你們渡業山的人都有點問題?風水太差了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崔驚厄眉心一跳,擡了擡眼皮,胸腔再度上湧對謝白扇那股沒來由的忌憚。
“具體什麼情況,可否說詳細些?”舒揚舟問。
“我可以判斷出你和大小姐身體裡并非邪物,”盧笑絨解釋,“但你們身上氣息确實有點古怪,舒大哥你的還要淡些,我很仔細體會才能聞到一縷,應是影響不大,至于大小姐……”
她搓着下巴,似在思索如何做出界定。
謝扶光卻問得直接:“我身上的邪氣有沒有可能在關鍵時刻控制我?”
崔驚厄原本一直在琢磨渡業山有沒有問題,如果有,又會不會從謝白扇這兒就爛到了根子裡,耳洞驟然鑽進謝扶光這一問,他心口條件反射般傳來一陣幻疼,擡眸看去時正對上她的視線,眼皮被蟄了似的一顫。
盧笑絨沒聽太明白,适時發問:“大小姐是指怎麼控制?”
“譬如……”謝扶光與崔驚厄對視着,問得很緩慢,“控制我的神志,影響我的行為,操縱着我親手将樂命送入某個身邊人的心髒。”
很難描述這一霎什麼感覺,崔驚厄心尖一跳,盤旋多日的疑問像浮出了答案,甚至右手姻緣線背後的所謂“背叛”,也有了合理解釋。
仿佛一陣凜風過,剮掉黃土一層,露出一截其下掩埋的舊事,風沙漫天,他依舊看不清明,但已隐隐感到厚重。
四人一齊等着盧笑絨的答案。
專注的視線仿佛給了她壓力,她說話聲音小了一些:“具體影響多大,我也說不太清楚,等出了秘境,還是找有經驗的老師傅瞧瞧吧。”
出了秘境……
聽來很合理,但謝扶光就是有種隐憂,到那時恐怕便已然晚了。
“還要出秘境啊……”崔驚厄大概與她有相同想法,當了她的嘴替,“看病這事,最好還是趁早。”
“那現在跟我打道回府?”舒揚舟這樣說,卻沒抱希望謝扶光會真的同他回去。
“我不會回去。”謝扶光果然拒絕。
舒揚舟沒問她為什麼,但是他問:“你為什麼會選擇這三個秘境?”
又是輕塵朱顔故,又是葉放,每一個秘境都命中部分秘密。
有這麼巧麼?他有這運氣?
謝扶光半垂着眼,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哎,舒兄,巧了不是,這問題大小姐選的時候我就替你問過了,”崔驚厄搭上舒揚舟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順利把謝扶光從問話中解救,“大小姐說啊,是神仙托夢讓她這麼選的,具體怎麼回事說出來就不靈了。”
“所以啊,咱們不光不能問,最好還得把大小姐這張金貴的嘴供起來,千萬别讓她開口。”
輪回境沉重,身在其中,崔驚厄有陣子沒放這種不着四六的屁,又聽見他胡說八道,謝扶光還怪親切,吝啬地露了點笑意。
而就在這時,兩塊飛來石閃着金光飄到幾人面前的虛空。
空中同時浮現金字。
【飛來石中是輪回境主人在設境之初即提前允下的謝禮。
為感謝渡業山謝扶光、渡業山舒揚舟,朱顔故特将“暗器撥雲子制法”與“夢離箫譜”贈與二位;
為感謝悲問寺崔驚厄、逍遙宮黎暨,輕塵特将“菩提心法”、“子虛劍式”與“常見符咒畫法”贈與二位。
滴靈力入飛來石即可獲得。】
突如其來的沉重遺贈打斷了交談,幾人都不是很好受,一時無話。
“驿站就在前面,”舒揚舟與朱顔故和輕塵感情最淺,率先開口,“先休息吧。”
大概是秘境等級提升,驿站都寬敞不少,上回他們五個隻能共擠一張矮桌,這次已能每人分到一間房。
進屋前舒揚舟問:“下個秘境什麼時候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