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一天,後天清晨吧。”謝扶光想了想說。
“過去的就别想了。”舒揚舟當她還沒從輪回境的經曆抽身,回房時拍了拍她手臂。
謝扶光沒有反駁,盡管她想的真不是這個。
她隻是覺得,她與崔驚厄之間需要一場坦誠。
簡單在房間安頓下來,謝扶光出門打算找崔驚厄,卻被黎暨截了胡。
他來找崔驚厄分輕塵的謝禮。
朱顔故的謝禮謝扶光和舒揚舟已然分過,她拿到的是暗器撥雲子的制法,她不習慣等人,索性先回房熟悉練習。
說是制法,其實“撥雲子”的材質毫無特别,萬事萬物都可拿來一用,随便取塊地上石子也行。
但放眼世間,此種暗器隻朱顔故能制。
究其根本,撥雲子的效力源自其上注入的正邪兩股同源力道的碰撞,而此前唯獨朱顔故同時具備這兩種力量。
現在謝扶光也有了。
朱顔故留給她撥雲子的制法,同時也将貯存妖氣魔氣等邪氣的靈脈傳給了她。
選擇謝禮時,舒揚舟二話不說拿了夢離箫譜,将撥雲子制法與這條靈脈留給她。
謝扶光明白他意思,他是想讓她嘗試利用這條全新的靈脈,吸納體内可能存在的邪物。
因朱顔故是妖,這條靈脈吸納妖力最為輕易,魔力次之,鬼力則最難。不過當前厲鬼尚未降世,她體内的髒東西大概率隻是妖魔中的一種。二者間,她更傾向于與魔有關。
謝扶光閉目打坐,嘗試運轉那條邪脈,可不知是剛出輪回境心神震蕩,還是魂魄中的魔息在本能反抗,她念力總是無法集中,修習沒一會兒整個人已煩躁得不行。
謝扶光安撫情緒的方式通常是練刀,她果斷提起樂命出門。
時已入夜,月上中天,寂寥黃沙攏上一層孤冷清輝,夜風飒飒,吹得她袍袖獵獵作響。
謝扶光一道伶俜身影立于無垠大漠間,身形翻飛騰轉,不足一盞茶光景已練了兩套基礎刀式,月光剛巧移到她眉間,寒光閃過的一瞬,她感到有點無趣。
在這萬籁俱靜的夜裡,她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崔驚厄那隻右手。
視線下移,她看向自己的左腕。
修界其實不乏可雙手使用刀劍的修士,但兼顧二者會分散靈力與精力,難達登峰造極之境。謝扶光自由習慣練右手刀,正因此,她的左腕靈脈已枯竭多年。
但是現在,她突然想再用一用左手了。
既然與崔驚厄的右手相握時,這隻左腕也能纏繞上紅線,那麼會不會當靈力流經左腕靈脈時,她也會感受到他的疼。
其實她不太能确定,因為幼年在測試左右兩隻手哪隻更利于用刀時,她也是用過一陣左手刀的,後來證實效果不及右手刀才棄了。
當時她使用左手練刀時,并無絲毫痛感。
本着探索的心思,她把樂命換到左手,一寸寸将靈力湧入左腕的靈脈。
大概因為太久沒用,靈力湧入時有種遲鈍的滞澀感,靈脈處除去有些漲,便沒了其他感覺。
她轉了轉手腕,有點沒來由的遺憾,提起刀就準備回去。
剛往回走了兩步,驿站的門突然打開一條縫隙,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扒着門框似要出來,但謝扶光已經看不清了。
左腕的痛意姗姗來遲,卻又來勢洶湧,直擊着猝不及防的她渾身一顫,拄刀單膝跪地時冷汗頃刻已透了滿身。
謝扶光疼得神識空白了一瞬,牙關死死咬着,靈魂卻飄飄然出了個竅。
她後知後覺有點恍然剛剛自己在遺憾什麼。
因為空白的大腦複蘇後,她第一個念頭便是:原來崔驚厄每回用右手劍時,都是這麼疼的。
現在她終于知道了。
因為左腕實在太疼,謝扶光腦袋一陣醒一陣昏,短短片時竟像在生死間已橫跳數十次,不知哪一次竟連半跪都跪不住,身子一歪就蜷縮着倒了下來。
她把牙關咬得響得厲害,耳畔除去“咯咯”的齒列碰撞聲,還有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适才打開驿站門的手從身後攬過她顫抖不休的身體,另一隻一遍遍拭去她額上源源湧出的汗。
謝扶光有心避開他的手,但這會兒她疼得四肢綿軟,半點力氣都沒有。
“大小姐……”
謝扶光雙眼一直緊閉着,睫毛都被冷汗打濕徹底,她看不見他,隻能憑貼耳傳來的聲音判斷出他們此刻姿勢很是親密。
“這時候就别逞強了。”崔驚厄說着,把她左手下意識叩緊的樂命卸下,五指強橫地掠奪了她指縫間空隙。
因為疼,謝扶光的五指依舊扣得死緊,絞起絲絲悶痛在他指骨間蔓開。
崔驚厄不在意這點疼,任由她纏。
“怎麼想起左手用樂命了?”他在她耳畔絮絮低語,試圖轉移注意力讓她好受一點,“不會是想試試我有多疼吧?這情深義重的,我壓力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