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口無遮攔。”戚廷彥倏然皺眉轉頭,向他低斥道。
戚廷晖面上一緊,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戚廷彥緩緩開口說道:“她們那些内宅的事,你少些插手,有什麼去與阿竹說,她那裡自有衡量,戚家的小二爺越過堂姐和東道,專差人去過問這些,叫人聽了也不像話。”
言罷,他停了停,續道:“明天早上我們就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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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潇剛在萬香堂裡向底下人問完話。
不多會兒,裴清回來向他說道:“二哥,池上已收拾過了,另一艘畫舫倒未有什麼損壞,隻是粗略估計,大約丢了十幾件銀器,他們正在打撈。”
“進水的地方查過了?”裴潇問。
裴清沉默了兩息,說道:“看缺口,不是人為。”
裴潇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二哥這裡想是也問出來了。”裴清說着,半歎道,“說是園子裡的舫船,這幾年正經仔細定期做了養護的,隻有一艘。”
話音落下時,他耳尖有些發紅。
裴潇看了看他。
“靜之。”裴潇喚道,然後端了旁邊的茶,伸手遞過去,“你知道我這幾年在京中,見到最多是什麼?”
裴清雙手将茶盞接了下來,眼睛盯着他。
裴潇将目光投向隔扇外,院外那爿池塘上的幾支荷葉圈在交錯的石橋折廊間,正在燈影下迎着風淺淺搖曳。
“朋黨。”他聲音極輕地說道。
裴清琢磨了幾息:“二哥,我不太明白。古來之事不原本如此麼?張閣老就是因為勢不如人,才讓你也跟着這般心累。”
屋裡靜了靜。
“我問你一事。”裴潇收回視線,向他說道,“近年二叔在外與戚老同席,可坐得上位?”
裴清微頓,猶豫地道:“但戚老本是長輩。”
裴潇又淡淡笑笑:“若這般說,那倒簡單了,無論朝裡還是席上,大家隻盡管叙齒便罷,何來那些求是争非。”
裴清一時微頓,少頃,開口道:“二哥,我爹他……”
裴潇擡手将他止住。
“二叔的勞苦,父母與我都明白。”裴潇徐徐說道,“隻無論二叔還是我們,走得出去讓人稱一聲‘裴爺’,都是因我們姓裴——裴家巷的裴。”
他複向裴清看去:“朋黨因利而聚,我們既是家人,自當更明白何為利小,何為利大。”
裴清默了半晌。
“哥,”他問,“你想怎麼做?”
裴潇就向他交代起來,剛說了兩句,馮春便從外頭返進了門首。
裴潇瞥眸見了,也未動聲色,隻繼續把話和裴清說完了,又道:“你也不必去與二叔沖突。”
裴清應下,自發去了。
馮春這才走了上來。
“二爺,”他說道,“三小姐已差了人去各院裡送湯藥慰問,顔小姐那裡也沒有什麼事,聽說人還好好吃了幾口東西。”
裴潇眉間微微蹙了蹙。
“她倒是平靜。”他說。
平靜地不像受過驚。
過了會兒,他才吩咐道:“你叫白墨去私下裡同顔大夫說,我有事請托她,欲往雪雲春塢紫牆後詳談。”
說完,他又一頓,補了句:“隻她若有不便,或是不想來,便就罷了。”
“不要勉強。”裴潇最後說道。
馮春應喏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正見着裴潇叫了平安兩個小厮往後頭走,顯是已準備往雪雲春塢那邊去。
他便跑着去找到了白墨。
兩人将話一說,白墨不免有些為難,于是将桌上餘的幾個枇杷抓過來往馮春手裡一塞,說道:“馮春哥哥,要是顔小姐果不肯去,你說這話該怎麼向二爺回?”
馮春把果子揣了,一面皺眉道:“原是一伶俐小子,怎地突然壽頭壽腦的?才将說二爺人都先往雪雲春塢去了,你不想如何趕緊将差事辦好,倒隻惦着教人聽不想聽的話。”
說罷,他就勾手示意白墨附耳過來,随後如此這般地交代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