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瑾臉色一變。
秋霜吃痛之下聽着這話,想也不想罵回去:“我老娘早死了,你要是瞞着家裡找漢子,你就是萬人草的!”
碧桃伸長了腿要來踢她:“男人找得婊子,我找不找得漢子關你吊事!”
顔太太見這兩個越罵越不像話,喊道:“快把她們給我扯開!”
郭琴兒道:“叫外頭小厮進來——”
顔同文正要張口,忽聽顔瑛厲聲喝了句:“都住嘴!”
屋裡一時鴉雀無聲。
秋霜的頭發已經散了半邊,胭脂也花了。碧桃丢開手在旁邊喘着氣,臉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缇衛司沒有追究過來,外頭的人也沒有說什麼,”顔瑛誰也沒有看,隻涼着聲說道,“在家裡掰扯這些,好聽麼?”
顔同文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李月芝仍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也隻定定将她望着。
郭琴兒朝兩邊看了眼,沒有吭聲。
顔太太頓了一頓,也沒去接話,徑向碧桃說道:“你和那馬家老闆,可有肮髒事?”
碧桃咬着牙跪下來,回道:“太太若信,便是我沒叫他沾身,太太若不信,我也沒得法子。”
“好硬的丫頭嘴!”顔太太氣急而笑,張口便叫了東出進來,吩咐道,“把碧桃帶出去拶二十。”
顔瑛撥開小燕,踅過來擋在了碧桃面前。
“蓮姑——”李月芝忙喚她,“祖母在教訓丫頭,你不懂,讓開。”
顔瑛直視着顔太太,說道:“祖母,碧桃是我的丫鬟,今日街上那麼多眼睛,現家裡又鬧這一出,還不知鄰裡怎麼聽着,若再把她拶出傷來,隻怕孫女過後出門應診被人問起也難遮掩。且那馬老闆的内宅我也是知道幾分,他過後多數是要帶聘禮來向碧桃提親的,到時為了兩家面子,也不好讓這丫頭出來現眼。”
顔同文回身朝母親看去。
顔太太看了顔瑛半晌,笑了。
“我當她是個聰明丫鬟,卻原來是有個聰明小姐。”顔太太說道,“既你樣樣事都知道,那想必這話是有理的,如此,就把人交給你先看管着吧。”
***
“二爺,馬得承那邊小的已打過招呼了,他也是知輕重的,曉得這場面下的舌根不好讓人嚼。”
裴潇坐在荷風軒的亭子裡,眼望連綿碧葉,聽着小厮石秋禀完了話,沉吟片刻,說道:“兩日過後,給黃縣丞那裡下帖。”
石秋應下,一邊馮春走來,說道:“二爺,程大官人來了,小的已按您吩咐,讓底下去說了教他等着。”
裴潇微點下颔:“兩刻之後你親自去勸他一回,他若識趣繼續等,過半個時辰再放他進來。”
說罷,他起身慢往屋裡去了。
程重午來了裴府後整整在門首茶房裡坐了一個時辰,才終于被引入荷風軒,見到了據說是用藥後小憩剛起的裴潇。
他曾經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在荷風軒裡做客,卻沒想到真正走進這裡的時候,卻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他甚至沒敢馬上領座。
程重午火燒在眉毛上,也顧不得委婉,當即倒身下拜,口中說道:“裴翰林,糍粑教裡那些子事我可當真是什麼也不知曉啊!”
裴潇看着他,想起手下小厮嚴寒當日回來禀報,說是在糍粑教蹲守打探了數日,意外發現那教首竟然與程重午有不尋常往來。
再查下去,方知原是程氏一直在背後借教斂财,雙方合作,各有分成。
“先起來說話吧。”他端了茶,随口說道。
程重午哪裡敢起,忙忙又是一頓剖白,咬定自己隻是與教首有些交情。
“在下若知曉那裡腌臜,如何會主動撮合他們幫……幫缇衛司查那大逆之案。”程重午隻覺有苦說不出,“不想大逆未查着,倒戳穿他們那起子糟心事,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平日裡又不去那裡守着,隻當他們正經忙着在傳教,現如今那夥人陷在缇衛司獄裡,還不知為了脫身要如何攀咬我。”
“還望裴翰林能與在下做個證,在下必感激不盡!”
裴潇起身走過來,伸了手将他扶起。
“做得什麼證?”裴潇輕問。
程重午一愣。
隻聽裴潇已又續道:“誰同你說大逆之案未有查着的?你素來不過捐些助祀錢,哪裡又知道那麼許多。”
程重午緩睜圓了眼睛。
“裴翰林……”他擡臂欲拜。
裴潇一手止住了他。
“此事蔡公公頗費了些心神。”他說。
程重午了然道:“在下必定厚謝公公。”又說,“裴翰林,在下近來得了座白玉香爐……”
裴潇轉身走回去向椅子上坐了下來。
“過兩日我欲宴請縣官,替家母商量縣中官善之事。”他随手提了筆,也不再去看對方,“大官人倘得空,不若也來吃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