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煩。”吳娘子語氣輕快地道,“我同娘家斷了往來,王娘子又不方便,我可盼着你能來同我說說話嘞。”
顔瑛往軟壁那裡看了一眼。
吳娘子立刻說道:“沒事的,你來與我看診,大奶奶她們和你妹妹自有她們的話聊。”
顔瑛又朝旁邊的丫鬟看去,說道:“那我就陪小奶奶飲些綠豆湯吧,最好不要太涼,對身子不好。”
丫鬟也不等吳娘子再着意吩咐,便知趣地應下去了。
“當時你被那安老娘請走後沒多久,官府就來了人把堂子封了,我們這才曉得溪望村裡出了事。”吳娘子說道,“王娘子氣地把那老貨狠狠咒罵了一通,後來我們雖沒有染上病,但她卻還擔心着你誤會她。”
顔瑛靜靜聽她言罷,問了句:“你嫁進戚府,是王娘子幫你走的路子?”
吳娘子微頓,臉色就緊了兩分,口中道:“寡婦不是不能嫁人的,你家小奶奶不也是寡婦嫁的你父親麼?”
“我沒說寡婦不能嫁人。”
吳娘子聽她這樣說,臉卻漲得紅了,語氣更緊:“戚老爺待我很好。他妻室早亡,餘下兩個姨娘也年邁了,這麼些年才又新納了我一個,是他幫我了斷的史家,不然我如今還在堂裡熬日子嘞。”
“他要娶你,本該幫你了斷麻煩。”顔瑛道。
吳娘子神色稍松,含笑點頭,又說:“王娘子是熱腸人,多得她時常與我作伴,我在堂子裡才慢慢開始不做噩夢了,後來溪望村發了疫病,那時間嫠節堂裡也是人人自危,若不是王娘子找了她叔叔幫忙,我也得不到這樣的出路。”說着,問道,“她叔叔就是洗珠橋那位程大戶,也是好心人。”
顔瑛按着她脈門上的手滞了滞。
吳娘子看着她的臉,繼續說了下去:“顔小姐,溪望村裡的事我也大概聽說了些,這裡面應是有什麼誤會,想必是有人自己……”
“我隻是醫人。”顔瑛道,“這些事不歸我管。”她擡起眸,“吳娘子,你是戚老爺的内眷,又何必挂心程大戶的事。”
顔瑛收回了手:“你的脈象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有些陰陽不調,肝氣郁結,我還是給你開個調理方子先吃着吧。”
“哦……”吳娘子面頰微紅地收了話頭,默了陣,又說道,“顔小姐,戚、裴兩家是要結親的,雖程家隻是外人,但到底也是我和老爺的媒人。”
顔瑛隻顧提筆蘸墨,沒有吭聲。
“對了。”吳娘子忽然又壓低了些聲音,語氣輕快地開了口,“我同你悄悄說件事,這府裡的小二爺好像喜歡你嘞!”
顔瑛一愣,旁邊的小燕也默默瞪大了眼睛。
吳娘子見狀,神色裡就露出兩分得意來。“我也是前天偶然曉得的。”她說,“好像他現在為了要家裡長輩點頭,已經絕食了——就是從你離開望溪村那天開始的。不過老爺那裡也生氣嘞,我聽見他對大爺說那小子為了顔家的女娘就不肯要命了。”
顔瑛手裡的筆滴下墨來。
“瑛姐。”吳娘子喚了她一聲,繼續低低說道,“你曉得的,戚府這樣的人家,做妻和做妾這中間還是有些門檻隔着的,要不是真心與你交好的人,怕也不肯幫着使力。”
顔瑛低頭寫了兩味藥,又慢慢停下筆,須臾,向着吳氏說道:“你應是誤會了。”
吳娘子笑了一笑,沒有辯什麼。
又不多時,丫鬟端着冰鎮綠豆湯返了回來,顔瑛很快寫完藥方,正打算婉拒了這應酬先走,不想那丫鬟聽着她要告辭,卻道:“顔大小姐不如再陪我們小奶奶坐會子,你妹妹先前被沈姨娘叫過去幫忙修複畫卷了。”
顔瑛一聽,倏地站了起來。
吳娘子主仆把她望着。
顔瑛面上若無其事,說道:“這可不好了,出門的時候長輩們是把瑾姐交到我手裡的,講明了若她今日有做的不妥之處都是我這個姐姐沒有盡到提點的責任,她本又不擅長修複東西,我還是也去幫幫手才好。”
她說到這裡,思緒一轉,又對吳氏道:“不如我與吳娘子同行?正好我們路上還能接着叙叙舊。”
這話果然正中吳娘子心意。
兩人從後堂裡出來的時候禮大奶奶已經不見了,顔瑛不動聲色地加快了些腳步。
“瑛姐。”吳娘子還記挂着與她說話,“你這裡打算幾時再去嫠節堂?”
顔瑛随口敷衍了個時候。
吳娘子道:“我是不方便再往那邊去,不過待會我與你些好茶,你到時帶去與王娘子一起喝吧。”
顔瑛潦草地點了個頭,應下。
吳娘子忽然站住了。
顔瑛隻得跟着她停下來,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就見吳娘子眉眼半垂地向着一旁喚了聲:“大公子。”
顔瑛轉過目光,正看見戚廷彥從角門邊朝她們這方走來。
她亦向着他一福。
戚廷彥走近了,先向吳氏行了晚輩禮,然後目光落在顔瑛身上,問了句:“你在找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