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忖道:“那……大小姐問時,小姐又怎麼不與她說?說不定大小姐能走走裴府的路子,幫你避一避。”
顔瑾轉過臉靜靜看着她:“你讓大小姐怎麼去說?”
一時沉默。
“她與裴府也不過是尋常往來。”顔瑾緩緩說道,“此事更非她一個在室女能随意插手的,我就算求她幫忙,也要有資格開得了這個口才是。”
戚府的用意已是很明顯,她和戚廷晖雖将來未必做得了夫妻,可眼下她卻必須得做他的“藥”。來日戚府長輩們若覺與顔家聯姻好,或許就會正式上門提親;若還是覺顔家不配,或是戚廷晖變了心意,那麼這事說不定又會不動聲色地揭過。
隻是不管揭不揭過,之後她往來戚府,傳去外頭的說辭都是由人家捏在手裡的。
但她能如何呢?她不過一個無法左右自己前路的弱女子,甚至都不敢讓人曉得她真正喜歡的并非女紅書畫,而是算學。
顔瑾咬了咬唇角。
“早知如此,”她喃喃地說,“當初我也該去學藥的。”
***
出梅後的第二日,顔家收到了裴府送來的請帖。
顔同文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又是眉開眼笑,向衆人轉達道:“這回大宴除了南江的縣官,周邊幾個幫了忙的縣令也要來,還有淩知府、蔡公公和江守備他們都要賞面,可真是好大的陣仗嘞。”
李月芝早早把顔瑛和顔瑾叫去準備起了行頭。
“聽過間壁程家也收到了帖子。”她秀眉微蹙,看着丫鬟牽了條大紅色紗挑線拖泥裙在顔瑛身前比劃,擺了擺手,“要那條蜜合色的。”然後又繼續道,“這回當真是出了力的都有份。隻不過程家到底是因我們才冒的頭,況且蓮姑又在這場疫事裡好拼了一場命,屆時倒不好落到了他家後面去。”
“我們也不與程家比華貴。”李月芝走上來,親自拿了件月白色的比甲往顔瑛身上貼,“就出些心思,大暑天裡,清麗也有清麗的好;讓人家一眼瞧過來見着你們便覺清爽,不至于隻看得着那些金啊翠啊的。”說着,“咦”了一聲,“你這串珠子是哪裡來的?”
顔瑛戴了這些日也有些習慣了,聞言已是面不紅心不跳,從容道:“離開溪望村時那裡人送的,說是保平安。”
李月芝笑着拉起她的手,一面端詳着,說道:“瞧着好像是桃木珠夾了幾顆小葉紫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還散着些幽香嘞。”
顔瑛也不多說,隻是不動聲色抽回了手:“說是要常戴着比較好,這串珠子也不妨事。”
“嗯,這串珠好看。”李月芝笑道,“我就是在想另給你配個氣味相稱的香囊。”
“不必了。”顔瑛即道,“就這樣吧,香囊我也不戴了。”她莫名覺得這幽香一旦被其他香味襯托出來,好像就容易把她和裴潇都引得别人注目。
李月芝向來對她不勉強,聞言也就應了。
接下來便輪到了顔瑾,她對母親挑的東西都沒有意見,隻是最後問了句:“奶奶,我能借你那枚金鑲寶蝶戀花紐扣用一用麼?”
李月芝一愣。
旁邊的顔瑛也朝她看來。
顔瑾感覺到自己耳根在發燒,心裡深深淺淺地漫出一股羞恥感,但她看李月芝不答,還是追着問了句:“可以麼?”
李月芝看了女兒一眼,說道:“那扣子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回頭我另給你們姐妹找兩枚銀扣來裝飾。”
顔瑾就不再說什麼。
臨走的時候,李月芝叫住她留了一步,然後從床房裡拿了方匣子出來。
顔瑾看着她把匣子打開,然後一眼看見了放在裡面的那枚金鑲寶蝶戀花紐扣,扣子并沒有壞。
但李月芝拉開第二層屜匣,從裡面揀出了一對銀鑲珠的素花紐扣遞過來:“待會你給蓮姑送一枚過去。”
顔瑾伸手接過來。
“瑾姐。”李月芝看着她,說道,“那日場合的确重要,我也寄望着你們能多得些注意,但你莫要忘了,蓮姑是你姐姐,況她才是這次的功臣。好佛往後殿,你不要失了分寸。”
顔瑾的臉漲得通紅,李月芝把紐扣放在她掌心的時候,她覺得手心那一塊火辣辣的。
“是。”她屏住幾乎已經亂掉的呼吸,用最波瀾不興的語氣,低聲而清晰地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