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何去何從,本是過節行樂事,誰知會出現這樣意外?雖說吳氏的意外與她們無關,可這時誰又好意思說“無妨,大家繼續”,于是回過神來,不免都埋怨起打破今夜歡樂的罪魁禍首。
顔瑾順着身邊人目光看去,才發現那闖進園圃的原來是隻大小可入懷的獅子犬,而此時它被小厮壓抱在懷裡,身子幾乎抖起來。突然,戚廷晖三兩步跨上前,從小厮手中奪過從狗嘴裡取出的繡球,狠狠砸在了這狗身上,引得嗷嗚一聲。
顔瑾和其他人都始料未及,不由微怔。
隻見戚廷晖沉着臉厲道:“畜生不足人惜也。還不趕緊弄走?别留在這裡又吓着女眷。”
言罷,他回身向着衆女——尤其正對顔瑾的方向——端端一揖,半點看不出浮有酒氣的樣子,正色禮道:“都是底下人看管不嚴,還請小姐們恕罪。”
衆人忙回禮以示無礙,顔瑾心裡雖有兩分異樣,但也覺意外之事确實難以控制,吳氏的傷看起來不輕,想是戚廷晖過後也免不得要受些斥責。
他考場才失利,恐怕多少又要再受些打擊。
這般想着,她猶豫再三,還是在離開園圃前停下腳步,回身對他說了句:“戚公子勿要太過憂心,姐姐醫術了得,吳娘子定無大礙。”
她就看見戚廷晖眸中又有些發亮。
男女有别,戚廷晖也不好往内宅去關問吳氏的傷情,便托付道:“有勞你替我向令姐說一聲,吳娘子是我祖父心頭所寵,還望她盡心竭力。”
顔瑾聽着這話又感别扭,卻也未有說什麼,颔首去了。
戚廷晖停在原地目送她走遠,身邊小厮鹿童低聲勸道:“公子,老爺那裡若曉得是你與雪球玩耍時才讓它跑進來,恐怕會追究細節……”
畢竟好端端的,他卻在戚廷筠召集衆女聚于宅邊園圃時跑到前頭來與狗玩球已是奇怪,若吳娘子當真損傷頗重……
戚廷晖皺了皺眉。
“所以你還等什麼?”他反問,又道,“我自該先向祖父奉上告罪的誠意。”
見鹿童沒反應過來,他氣急心煩之下擡起一邊膝蓋往對方屁股上撞去,低斥道:“我怕吓着别人不好當面吩咐,你倒不機靈!速去把那畜生烹殺了,刮了皮來,我好去向長輩告罪。”
***
吳氏的身下已略有些見了紅。
顔瑛忙着施手段為她保胎,裴雪君好不容易尋了個亂隙才挨到近旁,背過戚廷筠的視線,低聲說道:“這是戚翁的老來子,不如還是快讓阿竹着人去請大夫來。”
這一間屋裡,顔瑛、裴雪君和戚廷筠,三個人便是三樣心思。顔瑛自是明白裴雪君為何要這般勸阻自己,也明白為何反倒是戚廷筠這時候一言不發任由她忙活,可吳氏這胎本就還沒坐穩,外面的坐堂大夫也不可能像她這樣對内宅女眷無所顧忌地施展針石之術,若她也明哲保身,恐怕這胎還不如不救。
“放心,我可以。”顔瑛無暇多言,隻是說了這麼一句。
吳氏已半睡過去了,也不知她是不是聽到了顔瑛幾個的對話,大約已是知曉自己有孕,手捂在腹間,喃喃念了幾回“救”字。
顔瑛毫不猶豫地讓人扒了她的衣服。
檐外忽起了一陣風,月光在地上晃了晃,複又歸于清寂。
戚府老爺戚秉玉已經準備睡了,他這兩天有些頭疼,今晚過節又吃了酒,本沒什麼精力像年輕人那樣去玩樂,不想剛泡完腳,便聽得底下人說長子領了仲孫過來說要向他告罪,于是詫異之餘,多少有些皺眉。
尤其當他看見戚廷晖給自己帶了什麼東西過來的時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過節的,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說罷,吩咐小厮把那狗皮扔了出去,又斥戚禮和:“你們父子倆要表孝心,還不如把狗肉盅端來給我做宵夜。簡直荒唐!”
戚禮和晚上吃的酒在來的路上也醒了大半,聞言忙賠笑勸道:“爹,你先聽晖哥解釋,他并無他意,隻是養的這畜生不慎亂闖進了今晚阿竹與堂客相聚的園圃裡,又萬不料吳姨娘沒去走月亮,而是留在府裡和她們一起玩耍。”
他避重就輕地飛快把事情說了遍。
“翁翁,孫兒約束不力,特來向你老人家告罪。”戚廷晖稽首道。
戚老爺這才知道原來吳娘子被狗吓到後摔着了。
他扶椅而坐,揉了揉額角,問道:“大夫如何說?”
戚廷晖見他得知事情後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疾言厲色,心下松了口氣,立刻回道:“探花弄顔家大姐今晚也在,我來的時候那邊正在醫治。但我看吳娘子人還清醒,就是摔得有些疼。”
“顔大姐?”戚老爺沉吟了幾息,點點頭,“知道了,那就讓人去看着,有結果了再回話。”
說着,他站起身來就準備往床房去。
又有小厮叩門而入,向停駐腳步的戚老爺上覆道:“吳娘子院裡差了人來報,說是娘子摔倒後恐傷了胎氣,顔小姐正全力在救治,但問老爺要不要再請個大夫來看看。”
話音落下,屋子裡靜地像是剛被狂風卷過。
戚廷晖震驚而滞,戚禮和亦是難掩驚詫和憂慮。
“你再說一遍。”剛剛還打算先回房休息的戚老爺忽地踅身往前走了兩步,“愛姐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