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香忙點頭,“奴婢遵命。”
李桃之望着男人離開的身影,低頭輕歎,無望,終是無望。
自古,曆代帝王薄情,大多宮中妃嫔無數,可在宋沅庭這裡,他卻連個伺候他的侍妾也無。
一來他厭惡女子近身,二來,他心懷天下,其他無欲無求。
他就像是個居于高山白雪的谪仙,不貪酒,不好色,實乃君子。
可這樣的君子,并不會為了她惋惜,或是憐憫。
終是她高估自己了。
*
回到長安宮,宋沅庭換了一身長衫,天青色,像水洗過的天空,澄淨清雅。
他走出内殿,喚來守在門口的侍衛。
“青妄,查下昨夜至今晨,門口發生的事。”
他沒忘記,昨日荔香所告知的事情,這宮中,有人背地裡,甚至是當面,诋毀熹微。
青妄點頭,“遵命,陛下。”
“嗯。”
宋沅庭緩緩走至雕窗,往外看去,已看不見李桃之。
他想起方才在雪中,她一身絨衣,也遮不住那纖弱的身姿。
怎麼這般羸弱,是這宮中的糧食不養人嗎?
他垂眸,長指輕叩腰間的玉佩,不知怎麼,頭又一陣疼痛,他撫摸着那玉佩,腦海裡竟浮現一個身影。
女子膚如凝脂,細窄的纖腰,不盈一握,窈窕身線攏在薄紗之下,赤足踩在他的足背上。
那雙細白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深深望着他,随後踮起腳,在他唇邊落下一吻,“玄知,玄知。”
看不清臉,但他的心卻深深觸動了下。
甚少有人知曉,當今聖上小字玄知。
無盡的疼痛,以及一陣熱潮自他身體裡蔓延。
他自律自愛,甚至從未有過自渎。
他如高山白雪,清心寡欲,常年身居高位,偶有疲憊,亦能忍住,可今日,不知為何,他竟被幻象中的人兒蠱惑。
宋沅庭握緊雙拳,随後展開,長腿邁開,他看向門口的侯公公,沉聲道,“派太醫去霧昔宮。”
*
李桃之回到霧昔宮後,阿茶已在門口等了一夜,看見公主被荔香姑姑送回來,她忙前往門口,扶住主子。
荔香看了阿茶一眼,歎了口氣,“照顧好你家主子,别讓她亂跑了。”
說完她拍了拍李桃之的手背,“公主,毋需擔憂,陛下會為你做主的。”
說完,她轉身。
阿茶看着自家主子蒼白虛弱的臉,忙伸手探她的額,眼睛睜大,小姑娘吓了一跳,“我的公主,昨晚您在何處,為何發熱了?”
李桃之蒼白着臉,搖搖頭,“阿茶,備水。”
阿茶忙扶着李桃之進入寝宮。
将公主身上潮濕的絨衣脫下,阿茶忙用嶄新的狐裘披在她身上,“公主,您先坐會兒,奴婢去準備炭火。”
話落,李桃之拉住她的手,問,“阿茶,咱們的炭火是不是不多了?”
阿茶抱着那潮濕的絨衣,眼睛眨了眨,輕聲道,“公主洗澡還是夠的,您坐着,奴婢去想辦法。”
在這後宮,她們如履薄冰,那些昂貴的炭火,宮人們都擡高價格賣給她們。
後宮太後做主,她一句話,那些炭火全都送到甯安公主的宮殿裡。
主子不受寵,就連炭火也會被宮人克扣,甚至還需花錢問那些閹人,宮女買。
阿茶歎了口氣,她起身,将衣物仍舊籮筐裡,小跑至自己屋中,從枕頭底下翻出錢袋。
全然不夠再買炭火了。
這些年,公主賞賜她不少銀子,她都存了下來,公主是真的不受寵,銀子不多,她隻能畫些畫,讓她去賣。
公主的畫在民間,廣受贊譽,也能賺些銀錢,但去歲冬日,已然花了一大筆錢買炭火,今年亦是如此。
阿茶将錢收起來,想着公主沐浴完,她再去找小太監們買些炭火。
但眼下,她得先給公主熬點風寒藥。
雪下了又下,屋子裡的炭火燒得正旺,俨然比方才暖上不少。
李桃之沐浴完,換上白淨素雅的長衫走出湢室。
她低頭,将腰間的白色束帶系好,拿着帕巾擦了擦烏黑長發。
一頭長發濃密順滑,額前碎發遮住她的半張臉,但卻仍可見其秾豔姿容。
脖頸秀雅,肩頸纖薄,細腰被束帶系着,更顯窈窕,走動間,隐隐可見凹凸有緻的輪廓。
阿茶端着一碗藥湯,推開門,又被自家主子驚豔到,她微怔了一下,忙回過神來,笑道,“公主仙人之姿,福氣可在後頭呢!”
李桃之笑了笑,在銅鏡前坐下,拿起梳蓖梳了梳長發,“阿茶,過來,替本宮捏捏肩。”
沐浴後,她看上去精神了些,但雙頰泛紅,似是身體仍有餘溫。
阿茶這才想起手上還端着藥,她将藥碗放在妝奁上,“公主,且先喝了這碗驅寒湯,暖暖身。”
李桃之打小怕苦,從前在江南,每次吃藥,都要娘親哄着慣着,一顆糖果遞至她唇邊,她才喝那藥。
眼下,她眼角泛紅,看着那藥湯,凝眉望着阿茶,“阿茶,這湯藥能不能不喝。”
甫沐浴完,那張嬌顔愈顯清麗,如出水芙蓉般輕盈美麗。
一雙眼望向人的時候,含着水霧,朦胧又虛幻。
阿茶搖頭,笑道,“不可以哦,公主。”
她從衣袖裡掏出一塊糖果遞至妝奁上,“不過奴婢給公主準備了糖果,吃吃糖果,就不苦了。”
吃完糖果,這苦澀又心酸的日子,會甜起來的。
阿茶在心中默默祈禱。
李桃之接過糖果,丢進嘴裡,然後一口端起湯碗,閉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口喝完。
“公主真乖。”阿茶端起空碗,勾唇輕笑。
李桃之垂眸,揉了揉眉心,“阿茶,給我捏捏肩。”
跪了一夜,全身酸痛,她到此刻,都沒敢告訴阿茶,她在陛下寝殿前,匍匐了一夜。
阿茶擡手,還未碰上李桃之的肩,宮殿門口便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阿茶眨眼,忙回過神來,“公主,我去開門。”
李桃之點頭,這偏僻宮殿,來此作甚?
思忖片刻,李桃之起身,披了件白色狐裘,便也往殿門口走去。
甫走至門口,便聽見阿茶哆哆嗦嗦的聲音傳來,“陛……陛下……”
李桃之一怔。
皇兄?
竟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