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不需要墓碑,狂奔到腐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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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在通南縣商業圈的正中心,是一條各種門店裝修十分獵奇的街道。
半透明的玻璃被冷暖色調鮮豔而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以拳套上的赤色為主色調,整片玻璃被街頭塗鴉風格極其濃烈的紅所彌漫,纏帶飄在直拳的手臂上,肌肉的輪廓像是被裹上一層色彩斑斓的泡沫。
十分有品位并且相當抓眼的塗鴉,充滿了一種未被馴服的野性。
拳館二樓是相當大的開放式娛樂/場所。
台球桌、酒台、舞廳歌廳和諧的融合在了一起。
燈光撲朔,煙霧缭繞。
斑斓的色彩和白蒙蒙的霧色湊在一起,更加顯出一種聲色犬馬的極度暧昧。
酒台前面的大軟皮沙發上坐着一群人,搖骰子的、泡妞的、喝酒的、調情的……各色人馬俱全,動靜響亮得不行。
“哥兒幾個,聽說幺雞最近被放出來了?”
“幺雞是誰,怎麼沒聽你們提過?”陳清許叼着塊西瓜,随口問。
“小外甥,那時你還在媽媽懷裡吃奶呢。”說話那人笑了兩聲,體型五大三粗的,腱子肉從腳裸開始一直爬到了脖頸下發才遺憾的停住了,遠看在燈光下像一顆閃亮的光頭大燈泡,近看又發現滋溜亮的大燈泡頂端還留了一簇赤紅的小辮兒編在一起。
像是擦得锃亮的瓷磚上掉了一揪老鼠毛,算是時下十分新潮的發型。
“彭老三,你欠呢。”陳清許立馬錘了他一拳,笑罵道,“我就比四哥小五歲,少他媽唬人了。”
“一放高利貸的,蹲号子之前跟四兒有點摩擦,說起來不還是因為女人那點事兒嘛。”這事不知道都過去多少年了,彭老三現在想起了還是唏噓,“你說說陳涉這張臉。”
“老陳家基因好,沒辦法。”陳清許意味不明的撂了一句,不知道想起什麼,神神秘秘的壓着嗓子,“話說,四哥最近是不是換口味了?”
“怎麼?”彭老三聽到這話來神了,弓着腰湊近。
周端雅正好坐在陳清許旁邊靠着玩手機,白光打在她臉上,顯得人十分清冷。
其實她壓根就不算是這個圈子裡的人,隻能說算是陳清許的半個小青梅,也不知道藥廠家的千金大小姐沒事非得跟他們湊一堆幹什麼。
明面上也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妞長得漂亮背景也大,嘴最欠的也不過是罵兩句“臉上一股傲慢氣兒的那娘們”。
“那娘們”聽到這話在底下毫不客氣的踢了陳清許一腳,白色的硬皮皮鞋正好卡在他小腿的青筋上。
“嗷!”
整場瞬間就聽到了陳清許那聲慘烈的喊叫,劃破喧嘩的人群,震得人耳膜都在顫。
角落裡窩在沙發上補覺的人終于被這下鬼叫吵醒了。
一秒。
兩秒。
削薄的身影慢吞吞的坐了起來,壓眉掃了一眼,二話不說拿起蓋在臉上的帽子隔空精準的扔在陳清許的頭上:“你又弄什麼死動靜?”
他剛開口,軟沙發上的這群人下意識的都停住動作看了過來。
燈光撲朔迷離,照在他硬線條的臉上,顯得山陵起伏,丘壑深沉。
這是就算不做任何表情都顯得極有戾氣的一張臉。
“舅!她踢我!”陳清許一張嘴就是告狀。
“亂說話,自作自受。”周端雅微笑。
陳涉身上很涼,昨天夜裡在郊外吹了一晚上冷風,說話都帶着一股透徹的寒氣,他不耐煩的看了陳清許一眼:“你在這幹嘛?你是沒媽還是沒家?”
“……”陳清許幹巴巴道,“我校服還沒找回來。”
“不是在你們學校?”陳涉沒看他,一手掏電話,一手撬開了一瓶啤酒。
剛睡醒的味蕾甚至還沒嘗到什麼酒精味兒,帶着泡沫的液體就順着上下滾動的喉結滑到胃裡去了。
水珠順着粗粝的鎖骨滑到起伏的胸口裡。
陳清許幽幽的看着他,半晌道:“哦,你說那小美女啊。”
陳涉貼在屏幕上的眼睛給他施舍了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
“是,我給你的校服外套是在那沒見過的小美女身上,”陳清許露出八顆牙齒笑道,“人家不打算還我呢。”
“?”
陳涉咽了一口啤酒,剛想罵他兩句,齒尖上下一碰撞,突然就想起來了在後巷醒酒的時候從樓上跳下來的那個女瘋子。
那雙漆黑又帶刺的眼睛,倒出凄涼的月光,像是金屬品一樣的冷冷的白色,刀子一般割開人的視線。
這樣一雙濃烈的眼睛,安在她那張潔白又稚嫩的臉上就像是矛盾體。
“哦。”陳涉淡淡的拖了個長音,點了根煙咬在齒尖,“原來那瘋子是你們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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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右眼皮已經跳了一整天了。”王曉琳摸着下巴,“左眼跳财,右眼跳災呢。”
“你很閑嗎?”别栀子現在也懶得裝禮貌了,一隻手按着右眼皮,物理改命,“我十天裡跳八回。”
“你是不是倒黴了吧我就問。”
“不信。”
别栀子确實天生就屬于那種不太信這種東西的人。
十字路後街有一條鴨腸小巷,到處都是戴墨鏡、舉白旗招搖撞騙的,她每次去棋牌室抓人,都會被這群李半仙陳半仙張瞎子一個勁兒的捏着手心看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