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挺厲害。”他像是被氣笑了,虎口處清晰的感覺到了别栀子脈搏的顫動。
“四哥!哎……小舅,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陳清許倒吸一口涼氣,生怕他鬧出點什麼來,連忙上前抱住陳涉的手臂,“你先松開,這是我同學,小胳膊小腿的哪經得起你這一下。”
陳涉想鐵鉗一樣的手臂最終還是被陳清許扯開了,别栀子一張臉憋得通紅,身子靠在牆壁上彎着腰咳嗽。
臉蛋瓷白,眼裡布滿了晶瑩剔透的水珠。
好一張人畜無害卻敢一巴掌扇偏了陳涉那種人的清純無辜臉啊!
彭老三驚呆的感慨。
陳涉怒極反笑,沒再看别栀子,側身一腳踢到了陳清許的小腿上,隻聽到小外甥慘叫一聲,他這才拎着棍子轉身就走了。
“好不講理你這人。”陳清許彎腰揉着小腿小聲嘟囔。
直到陳涉帶着一幫子人走遠,狹窄的巷子裡就隻剩下了一中裡的三位學生。
氣氛安靜得詭異,冷森森的月光凝固在牆壁上,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白色大蜘蛛。
“周端雅,你最好把你那點小心思藏着掖着,”陳清許蹲下身把外套披在别栀子的身上,聲音冷淡下來,“惹上陳涉這種人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就算你爸是天王老子也沒用。”他又加上一句,警告不言而喻。
“我有什麼心思?”
周端雅冷笑一聲,臉色不算太好,茶色的發絲在月光下被浸的泛白。
留下一個反問句,似乎一堆還沒駁出口的話卡在牙縫裡不上不下,最後又隻好惱羞成怒的咽了回去。
人都走光了,陳清許收回視線。
指尖傳來小幅度的震動感,陳清許低下頭,這才發現是别栀子整個人都在發抖,隔着校服的布料還能感覺到她肩膀的打顫。
“你沒事吧?”他遲疑的問道。
眼裡的畫面依然是一排排扭曲的畫面,别栀子除了自己炙熱的呼吸什麼也感覺不到。
半晌,她才扶着牆壁站起身來。
“我送你回家吧。”畢竟這事兒跟他的确也有關系,隻是陳清許不知道周端雅跟陳涉說了什麼。
按理說,陳涉一向懶得管這種小事。
“不用了,謝謝你。”
她在月色下,像是一隻過度受驚的小羊,又恢複到了在學校多半時刻展現出來的狀态。
内斂無害,客氣又冷淡。
陳清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割裂的人。
所以剛剛甩了陳涉一巴掌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你一個女孩子晚上走夜路很危險。”
别栀子擡起頭,說起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那雙眼睛似乎也是一種矛盾至極的黑色:“像遇到你們這種人一樣危險麼?”
沒由來的讓人感覺到了話語裡的嘲意。
陳清許啞然。
别栀子已經在下意識的克制了,她是真的不想在打了那人一巴掌以後又惹上一個麻煩。
換句話來說,最好她不要再和這群人扯上任何性質的聯系了。
隻不過一張嘴,還是忍不住漏出了一點不耐煩的諷刺出來。
好在陳清許最後也沒說什麼,隻是拿着校服跟在别栀子身後。
直到她走進了那家燈早就熄了的理發店裡。
月亮泛着青白色的光暈,四散開來,像是白蜘蛛在黑黝黝的夜幕裡織下了一片大網。
和理發店裡那條早早閉門的小巷子不同,□□這邊才算剛剛開張。
拳館一樓有表演,擂台周圍擠着密密麻麻看熱鬧的。
“掉手了!打面門啊!”
“娘的,是不是打假拳啊,這還不進攻?”
“牛逼,好拳!”
暴力、對抗、多巴胺和酒精向來就是完美的興奮性催化劑。
來這裡的人不管懂不懂拳擊,免不了輸出一些混雜着酒精味的指點江山來。
“喲,四哥。”紅發的大波浪美女瞅着陳涉左臉上的紅痕半晌,噗嗤笑道,“你這是偷情被人漢子逮住了啊?”
“小點聲,這難道光彩嗎?”彭老三指責道,他嘴上這麼說着,音量倒是一點都不小,憋笑道,“叫一小姑娘揍了,咱大爺也算是掉陰溝裡翻船了啊。”
清青嘴角的笑就沒落下來過,從吧台那裡要了一桶冰塊,包紗布裡貼在陳涉泛紅的左臉上:“什麼姑娘力道這麼大呢。”
陳涉咬着煙坐在沙發上,一腳踹在彭老三的凳腳上:“再說廢話把你扔下去賣身。”
“哎呦,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願意賣别人還不指定願意看呢。”彭老三膽戰心驚的看了一眼擂台上打得熱火朝天的兩個年輕小夥子。
拳拳到肉,那聲兒真是脆得不行。
又冷又硬的冰塊落到半邊發麻的臉頰上。
像那雙在白森森的月色下亮得驚人的眼睛一樣,脆弱又頑固。
陳涉隻感覺虎口處的震顫還留有餘溫。
指骨間夾着的煙灰落了下來,他才不輕不重的啧了一聲,摁在了煙灰缸裡。
覺得好笑。
都抖成那樣了,非得裝什麼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