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
——史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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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右眼皮跳災都給跳完了,接下來的一個月過得都還比較風平浪靜。
除去陳清許偶爾莫名其妙老給别栀子捎點吃的,厚着臉皮擠進來給她講生物卷子之外,别栀子對最近平靜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
倒是王曉琳的表情越來越奇怪。
總是端着一種别栀子看不懂的嚴肅。
“陳清許到底什麼意思?”王曉琳咬着筆頭,看着陳清許跟周端雅一夥人在走廊外面嬉笑,極度不爽道,“他是不是想腳踏兩條船?”
别栀子後知後覺的擡起頭:“什麼?”
“全年級都知道他在追你啊!”王曉琳眼睛裡像是冒出兩處火光一樣,“又跟校花不清不楚的是什麼意思?”
别栀子艱難的改完減數分裂的大題,半晌才道:“他為什麼會在追我?”
“不然你手上的生物卷子是誰的?”王曉琳把那張接近滿分卻寫滿了紅色塗改印記的卷子拎了起來。
“也許他人好吧。”别栀子拿走卷子,随口道。
“……”
她還蠻幽默的。
說曹操曹操到。
“别栀子!這個星期我過生日,你來不來。”話音剛落,還在走廊上打打鬧鬧的生物優等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溜進來了,自顧自的報上了地址,“十字路拳館二樓。”
“就約她一個人啊?”王曉琳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你愛來一起呗。”陳清許倒是無所謂,龇着一排大白牙樂,“都是同學嘛。”
别栀子這會兒昏頭轉向的,擡頭看陳清許都長得像兩個正在分裂的細胞,委婉拒絕:“這周我有點事。”
“我還沒說周幾呢,周日你也有事?”陳清許啧了一聲。
别栀子恍若未聞的補上一句:“生日快樂。”
陳清許沉默了半晌,摸着下巴又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看上去就長了一張很會拒絕别人的臉。”
别栀子對他笑了笑。
不過他隻是随口來問上一句,倆人确實不是很熟的關系,也沒再強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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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栀子升上高三之後放學的時間就越發的晚了。
理發店的巷子深,家裡也就母女倆,小路上的燈年久失修了也虛虛奄奄着。
她讓别悅容晚上把一樓的燈給她留着。
一開始别悅容還不同意,嘴裡絮絮叨叨着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水電貴。
在别栀子三次攪黃她跟巷口老王的事兒之後,最終理發店一樓的關燈時間還是在罵罵咧咧聲中被延遲到了晚上十一點半。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你倒是出息了,人越大膽兒越小!”
“多金貴啊,還得人開燈等你回家。”
不過這些話别栀子一貫當做沒聽到。
一場暴雨過後,天濃烈得像是凹進去的一塊黑鐵,隻剩下中間那塊白亮白亮的反光,落在水淋淋的潮濕的水泥地上,兩相呼應着。
打潮了的灰土的氣味,混雜着空氣裡汽油的劣質塑膠感,像是一勺生榨出來的苦瓜汁反胃到喉頭的那種惡心。
别栀子放了學,背着書包站在理發店門口。
白熾燈明晃晃的照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
她的瞳孔總是泛着濃烈又沉默的黑。
理發店門口的粗繩上晾曬着的一排床單衣服泛着破破爛爛的焦黑,像是被人刻意從底部點火燒了一段時間一樣。
餘下幾塊脆弱的殘渣布料蕩在繩子上面,熏得黃黑交加,已經看不出形狀。
“哎呦,這又是哪個缺德的!”别悅容嘴裡的煙剛點起來,就看到門口一排燒焦的“屍體”,捏着嗓子就叫了起來。
她身上還穿着大紅色的吊帶睡衣,像一隻通體發紅的黃鼠狼成精,氣急敗壞的鼓動着四肢。
長長的裙擺沒注意被地上的一塊石頭的給挂住了。
着急忙慌裡,前腳絆後腳,一下子踹翻了門口的一個快遞盒子。
燈光正巧打在翻了個面的盒子上,一坨帶着腐臭味的黑老鼠的屍體落在水泥地上滾了兩圈。
正好滾到了别栀子的腳邊。
她的視線慢吞吞的落在了死老鼠身上,直到聽到了别悅容愈演愈烈的尖叫聲,才遲鈍的回過神來。
呼吸局促的牽動着左心房如同擂鼓一樣的跳動。
一秒、兩秒。
别栀子瘋了一樣的撐在門口的垃圾桶邊上幹嘔,胃裡的酸水随着發膿發爛的死老鼠的臭味一起萦繞着整個神經。
打潮的牆壁上盡是粗粝磨手的小石子,深深的陷入了别栀子的手掌裡。
她整個人的身體重量盡數壓在掌心上,尖銳的石頭随着身體的起伏摩擦手心的肌膚,劃開一條條血淋淋的口子。
幹嘔了半天除了胃酸什麼也沒嘔出來。
别栀子這才撐着發麻的手臂站了起來。
她第一反應是别悅容去打牌又惹來了什麼高利貸的債主。
但是那群人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這種惡心人的小打小鬧根本沒有實際上的震懾力。
還是說她交往的男人有家室,人正宮上門恐吓她來了……
别栀子咬着牙想了半天,索性直接拉着别悅容的手腕,把她拖回了理發店裡。
别悅容正顫着一隻手點煙,措不及防被拽走,手上的煙一滑掉在了地上。
滾到了死老鼠旁邊,煙嘴正好落在它的胡須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