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在學校看到她給我打電話。”陳涉迅速起身,眉心跳了兩下。
别栀子一般不會白天上課時間給他打電話,況且還是在昨天晚上聊得那麼崩之後。
沒由來的,陳涉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他打回去,這回是那邊電話關機了,打不通。
陳涉站起身來,捏了捏刺痛的眉心又頓住了。
媽的,這跟他有什麼關系嗎?
“幹嘛?别栀子沒去上學?”彭老三狐疑的掃了陳涉一眼,“小外甥讓你去探望探望?”
“關我屁事。”陳涉話少,語氣又很重,總是帶着一股斬釘截鐵的氣勢。
彭老三看着陳涉拎起皮衣出門,遲疑問:“……那你現在幹嘛去。”
“散步。”
陳涉滿臉若無其事的散到發廊門口,不耐煩的咬着煙:“你們跟過來幹嘛?”
看熱鬧。
“我們也散步,年紀大了坐久腰疼。”彭老三跟其他幾個看熱鬧的對視一眼,裝模作樣的扭了兩個轉腰運動。
年紀大了就是愛看這群小年輕折騰。
“秦老闆,你别生氣别生氣……”
發廊裡傳來急促的膠布聲,和男人粗着嗓子的怒吼:“老子花了錢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兩個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出淤泥不染的好貨色?端着不讓上,又當婊子又立牌坊是吧?”
“是是是,小孩第一次嘛,難免魯莽了一點。”别悅容賠笑的跟上,“我晚上就讓别栀子到你那去給你賠不是,你看行不?”
“她今天把我砸成這樣,我告訴你别悅容,這事沒完!”姓秦的怒氣沖沖走到門口,被幾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當即就帶着沒滅的火斥道,“你他媽長沒長眼睛?”
别悅容在後面遠遠停下了腳步,驚愕的頓在了原地,盯着門口領頭的男人:“陳、陳涉!”
“艹,攤上這種媽,真牛逼。”縱使彭老三再見多識廣,也沒忍住罵了一句。
他們那一通對話說得再明顯不過了。
陳涉的臉色完全冷了下來,嘴角拉成一條繃直的線,齒尖猩紅的火光燃盡了,他像是沒感覺到一樣,掃過别悅容臉上的時候,眼裡的暴戾呼之欲出。
“拖出去。”陳涉隻是冷冰冰的扔下了三個字。
别悅容卻連問他要幹什麼都不敢問。
目瞪口呆的癱坐在地上。
後面幾人對視一眼,迅速把姓秦的架起來拖走。
他在兩個高大的壯漢手底下就像是臉色蒼白掙紮的小雞仔。
有陳涉站在這裡,他再怎麼叫喚,也沒人敢多管閑事。
彭老三默默站在後面掃了一眼陳涉的臉色,心裡咯噔一下。
他是真的在發火。
“她人呢?”
别悅容哆哆嗦嗦:“跑……跑了。”
陳涉把煙頭按在發廊裡鏡子前的沙發上,燒出了一個洞來,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别悅容:“你真是好樣的。”
别悅容确實名聲很不好,不過平時也就是是個欠錢不還、私生活混亂而已,沒人想到她竟然膽大包天的敢幹這種事情。
看着陳涉的背影,别悅容搓了搓自己發麻的手指,面如死灰。
通南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人反正不少,每天流動的人口增增減減。
當年興起過一段時間的“打工熱”,家家戶戶都有年輕人憑着一腔熱血上大城市去當無頭蒼蠅,碰得個頭破血流又老老實實的回家來哭訴自己沒有那個富貴命。
通南縣就像是一個粗粝又黑黢黢的磨砂紙,把所有進來的人無一例外的磨成光滑的統一形狀,隻能紮根在縣城裡,走不出去。
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窮,到處都是一副虛假的繁華景象。
陳涉找到别栀子的時候,差點一腳錯過去。
她蹲在地上埋着頭,像個縮進殼裡的蝸牛。
周圍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各個都會不約而同的側頭看個熱鬧,再若無其事把頭掰回正道上,現象級的一緻。
别栀子長開了,抽條了骨骼都變得修長,凸出的肩胛骨如同以往的千百次那樣,将她的軀體包裹在堅硬的骨骼裡。
“别栀子。”他皺眉喊了一聲。
不知道别栀子在這蹲了有多久,一片空曠的耳鳴聲裡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識的稍稍擡頭露出了一雙眼睛。
陳涉卻突然啞聲了。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這麼刺眼的淚水。
明明是眼淚,在她的眼睛裡卻像是沸騰的岩漿,燙得人無話可說。
靜得可怕。
陳涉緩步走過來:“别哭了。”
“滾開。”
别栀子現在看誰都是這副表情,兇狠的,仿佛打算下一秒就撲上去咬人。
軟紅利群的氣味飄蕩在潮濕的小巷子裡,陳涉靠在牆邊抽了半支眼,突然啞聲道:“你住我那。”
“不住。”别栀子想也沒想。
“你是我的救民恩人,不收你錢。”
“不想被人警告三次。”
“……不警告你。”
“我沒那麼下賤,被罵玩不起、打算盤,是個念死書的書呆子,還要屁颠屁颠的上趕着送。”
陳涉沉默半天,低下頭“艹”了一聲。
“沒罵你。”
别栀子不說話,把臉埋在臂彎裡,也不理他。
隻是露出來的那隻手,抓住膝蓋上的布料,攥得緊緊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壓抑的跳了出來。
現在大概就算是她面前站着的是教導主任,這人都能劈頭蓋臉的罵上兩句。
陳涉不會哄人,他站在原地半天。
這個季節本來就涼爽,太陽一落山就隻剩下寒冷了。
一件帶着溫度的皮衣扔在了别栀子身上。
他強硬的把人扯了起來,淚流了一整張臉的眼睛還兇巴巴的瞪着他,陳涉直接用臂彎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你放開我!”别栀子掙紮了兩下沒掙紮開,索性一嘴咬在了陳涉的肩頭上。
因為這一下,不管過了多少年,别栀子依然經久不衰的蟬聯陳涉遇到過牙最尖的人的冠軍寶座。
他甚至能感覺到穿透衣服的布料刺進他肉裡的痛感。
“媽的,什麼牙口。”陳涉嘶了一聲,邊走邊自顧自道,“要打狂犬疫苗嗎?”
别栀子嘴下的力道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