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軀體強壯,排山倒海般壓了下來。許應側身打滾,使出渾身力氣,勉強推開身上還有餘溫的屍體。
眼前的景象影影綽綽。
浮玉山上青峰如墨,山腳下流水潺潺,宋琢玉就在這墨畫中絕塵而來。
一時間馬蹄嘶鳴、人聲怒喝響徹山間,餘下三人拉起缰繩,策馬圍攻。
男子幹脆利落地從身後抽箭,三箭齊發,箭矢在空中劃過閃亮的弧度,未等他們上前,一擊命中。
箭頭銳利,射穿喉管,三人墜于馬下,掙紮着漸漸沒了生機。
許應愣神的一瞬間,男子已經騎馬至她身前。
金色的陽光渡去了宋琢玉身上的淩厲,他的發絲随風而擺,騎在馬上的身姿拓落不羁。
他面上雲淡風輕,可是一舉一動卻有着說不出的狠厲。
許應咽了口唾沫,把心按回肚子裡,真誠地看向男人,道:“多謝少俠出手相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不知眼前此人到底是來救她,還是來奉命來殺她,隻得出聲恭維。
無處可依,許應強撐着身軀,不讓自己滑倒。
她抄起白鵝的脖子,做好逃跑的動作。
男子不語,揮臂,刹那間一柄長槍便抵到許應的肩頭。
“刺啦”一聲,寒刃劃破薄衫。
精鐵挨着皮肉,一寸之遙内許應被他生生按下,動彈不得。
她撐着身子,卻不住地向後縮,她順着槍身擡頭望去,道:“有話好好說。”
槍頭微挑,描摹着許應的輪廓,從肩頭移到細嫩的脖頸。
許應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沿着臉頰滑落。
在男子的注視下,她雙腿微曲,緩緩後撤。
隻是她退一步,他便進一步。
刺骨的寒涼濡濕了她的衣袖,寒意随着水波一浪接一浪地打到她的腕上。
男子垂眸,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許應,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臉。
許應低着頭,雙手緊攥,任銀色的寒光在眼前晃悠。
“你來這幹什麼?”男子終于開口說話,隻是聲音冰冷,涼的不像話。
許應逃亡的這一路,提心吊膽,日夜兼程。縱使心底再堅強,也受不了短短一日内的兩次追殺。此刻心中的防線徹底崩塌。
她徹底地昏了過去。
......
柔軟的觸感從身下傳來,許應拂過手上的帷幔。
真好,還活着。
一道銳利的目光向她襲來。
目光的主人正坐在桌旁飲茶,見她醒了,挑了挑眉,冷聲道:“舍得醒了?”
許應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
劍眉星目,一雙瑞鳳眼眼尾上挑,右眼眼角處有顆痣,更添了幾分美豔。多一分則太過,少一分則流俗。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旁,美得明豔又張揚。
許應很少見這樣的人。
“你救了我?”許應撐着坐起來,指了指自己,問道。
“難不成是你自己跑回來的?”
“多謝。”許應微微欠身,向面前的人行了一禮。
男子就坐在那,颔首應下了。
“我之前在城中并未見過你。”宋琢玉輕啜了一口茶水,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眼神,問道:“從哪來的?”
許應輕咳了兩聲,為自己拖延着時間。
此人舉止非凡,非富即貴。許應如今身上還背着官司,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真正的面目。
她腦子飛快地轉着,旋即為自己編纂了一個令人信服的身份。
“中州汝陽。”
“雍州苦寒,你來這幹什麼?”宋琢玉有些疑惑。
“逃荒。”
“多大了?”
“十九。”
“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沒了。”許應雙眉輕蹙,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将哭未哭。
“叫什麼?”
“許劍知。”
“哪兩個字?”
“掘劍知埋獄,提刀見發硎。”
話音剛落,他頓了下,戲谑道:“你膽子這麼小,竟叫這個名字。”
許應滿不在乎,反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宋臨春。”
宋琢玉起身出門,回來時提着許應的包裹,随手一扔,落在桌子上。
礦石顔料不易求得,這樣一砸,估計要碎不少。叮叮當當的聲音在腦中回響,許應很是心痛。
清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你的這堆石頭都在這了。”
石頭?
這般鮮豔的礦石,他竟然以為是石頭。
“我是個畫師。”許應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一個尴尬的笑,為自己和這對破爛編造了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不管你是什麼人,想活命的話,别出城門。”男子靠着門框,抱手而立,道:“我可不會時時刻刻護着你。”
鞑靼近日發動偷襲越來越頻繁,以殺戮搶奪為樂,若是出城,難保不會有性命之憂。
“别想着要跑。”宋琢玉屈指,輕輕敲了兩下木質的門框,似是提醒她,這裡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