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會來找到這嗎?”許應攏了攏錦被,問道。
“那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膽子。”宋琢玉攜長劍出門,道:“我還有事,你好生待着。”
許應目送他出了屋,聽到挂門落鎖的聲音,堪堪呼出一口氣,懸着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到肚子裡。
本以為隻有大昌這一路官兵追殺,出了城便是天高皇帝遠,無人認得自己,自己總有辦法好好活下去。
沒想到山重水複當真是無路,不對,許應搖了搖頭,苦笑着,兩條都是死路。
如今可真是前後夾擊,進退維谷。
已是三月,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院中花木繁茂,品類繁盛,一看便是有人精心打理。
香風襲來,花朵缤紛吐蕊,鮮妍争春。
許應這人從來不跟生活過不去,痛苦對她來講,猶如夏天的雨。左右不過是轟轟烈烈地淋一場。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站在院中欣賞了一番,心胸也跟着開闊了。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
宋臨春說此處安全,那便安全吧。
許應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系統系統,這是哪?”
隻有樹葉簌簌作響。
“系統?”許應試探着出聲。
寂靜如常。
難不成又變回去了?
許應梗着脖子,“嘎嘎”地學鵝叫。她翻遍宋琢玉這座宅院的各個角落,從竈房到寝屋,認認真真,連床闆下的塵灰都沒放過。
一刻過去,她終于認命般得出結論。
系統丢了。
那個為了救她靈力盡散隻得寄魂于白鵝的系統,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友人,被她自己弄丢了。
......
許應捏着自己爬樹翻牆時不小心撕裂的衣袖,低着頭快步走着。
巍峨的城樓便映入眼簾。
還未等她靠近,守城的士兵已出聲制止,“哎,别出去了。”
“外面不太平,将軍剛吩咐了,即日起戒嚴。”守衛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許應的頭幾乎埋到了懷裡,她氣自己的膽小,怎麼能在關鍵時刻昏倒呢。
“能不能通融一下。”許應哀求道。
城門上的人面色堅毅,铿锵有力地回道:“這位公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雍州地勢西高東低,護城河張開雙臂,環抱着雍州城。最終彙向東市,形成一湖,供一城百姓飲用所需。
或許系統趁自己昏倒,已經順着河遊入城内。
思及此,許應立馬拖着疲憊的身軀,扯着破舊的衣衫,馬不停蹄地奔向東市。
雍州是大昌北方最後的門戶,因着之前國力衰微,與鞑靼互市的緣故,成了北境人口最大的一座城池。
活禽的攤位就在設置在湖畔,如今正是燒飯的時辰,湖邊人潮洶湧。
許應屏起呼吸,忍着腥味,小心翼翼,穿花拂柳般越過擁擠的人群。
然而等待她的湖面波瀾不興。
“小許,這呢這呢。”機械的聲音穿透許應的耳膜。
湖對岸那隻明黃色的喙在潔白的鵝羽中尤為明顯。
系統同其他鵝一同躺在地上,帶蹼的掌被紅色的繩子緊緊捆住,撲棱撲棱地響着。
許應心道,天呐。
她心中雖是這樣想,卻仍舊撩着衣擺急匆匆地跑到鵝攤前,差點撞上那婦人的面門。
“這隻怎麼賣?”許應盡量保持冷靜,指了指還在撲騰的系統,以氣音問道。
賣鵝的大娘賣力地推銷着“這隻呀,今天上午剛從湖裡逮到的。”
許應低着頭,雙手交疊,隐沒在黑色的袖口中。
攤主拿起樹枝,輕輕戳了戳白鵝飽滿的身軀,道:“就是個頭小了點。”
說着說着,她拎起白鵝修長的脖頸,遞到許應面前。
“原應收你五百文,”她笑道:“隻是現在不用銅闆了,你給我銀票便好。”
許應在袖中摸索的手頓住了。
她出門太急,沒拿銀子,銀票這東西要上官府去換,這一路東奔西藏,自然是沒有的。
白鵝在許應面前蹬了蹬腿,蹼間的泥水甩在許應的衣服上。
許應臉上堆着笑,接過來不是,不接過來也不是。
趁耳後的绯紅還未爬上臉頰前,許應在這老闆娘的注視下,如同英勇就義般,大手一揮,道:“你這攤上的鵝,我全要了!”
老闆娘怔住了,狐疑地盯着許應的臉看。
這位小公子姿容不錯,可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實在不像是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
莫非是個賊?
許應勾起唇角,從懷中掏出一物,泛着綠色的薄光,正是那塊青銅礦石。
她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道:“我家祖上市代經商,中州去年發了水,家中隻有我一人逃了出來。此鵝為家父生前所養,我一路呵護至此,誰知在雍州走散。”
她把礦石往前一送,悲悲戚戚地開了口:“逃荒路上,我又被搶了一通,可那賊人不識貨,不知此物如今也是值錢的。”
許應越說越可憐,聲音顫抖着竟是要哭出來。
“孩子,那我便不問你要錢了,你拿着吧。”許應說的肝腸寸斷,叫那婦人也忍不住抹眼淚。
“不可。”許應擺了擺手,推辭道。
許應自有一番盤算。
朝廷雖未派兵入雍州,可這銅礦石拿着始終是個禍患,不若借此推出去。省得到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父親教導我,做生意要誠實本分,錢貨兩訖。您救了它我已經十分感激,又如何能讓您在銀錢上吃虧呢?”
她往前湊了湊,讨好道:“我如今一見您便覺得如沐春風,不若将您這些鵝全部買下,好與它做個伴。”
婦人瞥了一眼銅礦石,又見許應言辭切切,想想覺得自己也并不吃虧,回道:“那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