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不想再生枝節,謝絕了攤主送貨上門的好意。
她一手抱着系統,另一隻手拎着裝滿鵝的籠子。
“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系統埋頭于許應胸前,輕聲道。
許應吃力地掂了掂籠子,貼着牆邊緩緩走着,“你好歹拼命救了我,我不會棄你于不顧。”
系統:“咱們去哪兒?還出城嗎?”
如今城内城外都有要殺她的人,她實在是寸步難行。
宋臨春這人,雖說冷冰冰的有些不好相與,但也沒有趕她走的意思。
想來是願意收留她的。
許應答道:“不出了。到哪裡去,屆時你就知道了。”
在一籠子鵝嘎嘎的叫聲中,許應已然下定決心,以許劍知的名義,在這陌生人家中苟且偷生。
她已出門許久,提着一籠子嘎嘎叫的鵝,定然不能再翻牆了。
也不知宋臨春出門辦事回來了沒有。
許應想,他交代了不讓自己出門。若他早早回家,發現空無一人,會不會以為她卷款而逃,把她趕出去?
那可不行。
她得好好活着,才有機會為自己昭雪,絕境逢生。
......
城中不少高門大戶,宋臨春這院子小小的,有些相形見绌。
院中俏麗的花枝旁逸斜出,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了滿地,為這灰蒙蒙的城鎮增添了幾分生氣。
木門上的漆斑駁着,落的鎖已經取了下來。
許應心頭一緊,宋臨春已經回來了。
大門露出一條一指寬的縫隙,靜靜地掩着。
幾隻鵝鎖在一個籠子裡,叫了一路,聒噪之音不堪入耳。
許應怕吵着院内的人,想了想,輕輕揮揮衣袖,扇起陣陣清風,掃出了一塊幹淨的地方,避開花瓣,小心翼翼地把籠子放了下去。
然後她抱着系統,俯身趴在門闆上,二指從門縫探入,輕輕一推,欠身而入,不發出一點聲響。
許應踮起腳尖,蹑手蹑腳地進了院子。她本想返回自己來時的那個房間,誰知走到半路,聽見正廳有人聲交談。
許應心道,自己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她想起宋臨春的那副模樣,想着若自己沒有眼色,擾了他的正事,他估計會生氣。
别人救自己是情分,自己可千萬不能惹事。
院中有一棵海棠花樹,開的正盛,樹幹粗壯,恰好可以擋住許應瘦小的身影。
宋琢玉現在坐在前廳,來回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寬大的衣服顯出旁邊那人的肥胖。許應立起耳朵,聽着那尖銳的聲音在正廳喋喋不休。
今早宋琢玉從軍營回來,還未進城,便碰見鞑靼士兵追殺大昌百姓,順手救下,将人安頓好。
自己又趕緊去加強城防布置,還未得一停當,就聽見有人求見自己。
是皇上身邊的雙喜。
皇上不常派人過來,雙喜出現在這裡,想來是有軍情大事,宋琢玉隻得放下手中事物,把人領回家來。
“将軍,那狗賊逃到雍梁交界處,竟似人家蒸發般,不見了。”雙喜眉飛色舞,誇張地說着。
聽見不是軍情,宋琢玉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那你确定人在我這?”
“大人,這誰說得準呐。”雙喜雙手一攤,眯着眼睛笑了,“奴才先去的梁州,告知梁州刺史,皇上重金懸賞許應的項上人頭,勢必将她捉拿歸案。”
許應站在樹後,聽到這話,心跳都漏了一拍。
宋臨春竟是雍州城的守将!
這抓捕的命令竟然下的這樣快!倘若自己留在他這,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有陛下诏書?”宋琢玉眼皮微擡,謹慎地問道。
雙喜頓時面露難色,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将軍,您整日行軍打仗,定然知曉行路艱辛。诏書本來是有的,可誰知路上有變數,我從梁州過來時,雨大難行,船竟然翻了。”
宋琢玉挑了挑眉,問道:“所以呢?”
“诏書與那許狗畫像都一并葬身江底了。”
宋琢玉:......
許應捂着自己即将要跳出來的心,蹑手蹑腳地溜出了院子。
眼前閃過自己的不慎露出馬腳的下場。
宋臨春嫉惡如仇,一臉正氣,反繳着許應的雙手,一路把她押送進京,送至昭獄。
許應一個人在昭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畏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吃發黴的飯菜,和老鼠為伍。
許應想到這裡,用力地搖了搖頭,不行,得趕緊出門另謀生路。
“将軍,畫像雖沒了,可那模樣我可記得清清的。”雙喜補充道。
宋琢玉盯着雙喜細而狹長的眼睛,疑惑道:“哦?”
“這許應年紀不過二十,長得那叫一個标志漂亮,伶伶俐俐的丫頭,見誰都笑,可讨人喜歡了。”
“我在宮中時,常與她打交道。她雖是個手藝人,長得可是漂亮。尤其是右眼眼下有顆痣,笑起來眼波含情,勾魂攝魄,叫人忘不了。”
宋琢玉聽他越說越歪,道:“按你這樣說,找人如同大海撈針。”
“将軍别急。”雙喜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失了分寸,道:“她常年伏案而作,新傷舊傷都堆在手上,指縫上更是有不少去不掉的銅料。”
“況且,她偷走了周尊和咱們内廷的石髓鉛。陛下已經收繳全國銅礦,将軍若看見持有銅礦石的女人,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了。”
宋琢玉聽見這話時,明顯地頓了頓。
他半晌不出聲,雙喜以為自己又有哪句話說錯了惹人不快。
“行。”宋琢玉沉聲道。
彼時許應剛剛出了院門,半柱香的路程,讓她生生走了一炷香。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裡隻想着自己的去處,沒留心腳下,好巧不巧絆上了裝鵝的籠子。
一時間群鵝激憤,叫聲震天。可鵝又不是人,許應摔在地上,想捂嘴鵝又沒辦法。
吵鬧聲在寂靜的郊野格外明顯。
院内傳來一聲怒喝:“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