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低聲問道:“你确定嗎?”
“确定。”
怪不得他認不出來青綠之色,怪不得他受命時那般勉強。
雍州天高皇帝遠,誰還認得自己是誰。
留下來。
留在這個男人身邊,危險也是安全。
“将軍哥哥,謝謝你。”許應微微欠身行禮。
“是碰巧遇見才救的你,無甚可謝。”宋琢玉從未見過許應這樣把謝字挂在嘴邊的人,他向後退了退,打量着她。
許應低着頭,扭扭捏捏地攥着衣料的一角,安安靜靜地站在樹下,看起來乖巧極了。
她眉頭微皺,緊緊抿着嘴唇,又輕輕張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琢玉:“說。”
許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紅色衣衫,對這眼前冷言冷語的男人眨了眨眼睛。
“不喜歡?”
“嗯。”
宋琢玉斂眸輕笑了一聲,眼神掠過許應的肩頭,道:“許劍知,你和我提條件?”
“不敢不敢。”許應安慰自己,寄人籬下,多有不便,還是保命要緊。
她低着頭,輕輕摟着系統,避開宋琢玉的目光,繞過種滿花木的院子,轉身回了自己醒來時的房間。
許應脫下外衫,仔細地端詳着手中的衣物。
樣式簡單卻又不失風度,針腳細密裁剪得體,紅色的錦緞上泛着薄光,貼在皮膚上柔軟舒适。
還是不太合身,但此時此刻她已經非常滿意。
她挽起袖子,拆下自己身前的布料,又嚴絲合縫地裹上,緊緊地束了兇,撫平上身的褶皺。
解下發帶,對着鏡子绾了一個男子的發冠。
如此這般在屋内磨蹭了許久,許應才想起門外還有個人。
于是她撩起衣擺,小跑着出了門。
“将軍哥哥,我換完了!”
風過有聲,雁過留痕。
許應一身金線滾邊紅色長袍,襯得她膚白勝雪,身姿俊俏。額前碎發被風帶起,留下一雙眼睛活潑動人。
她踏着瓊英而來,花氣襲人。
宋琢玉還立在原地等她。
“過來。”他向她招招手。
許應邁着步子走近,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他抱着雙臂立在一旁,挑了挑眉,道:“你餓了?”
一路風餐露宿,幾經生死逃亡,餓了也是應該的,許應安慰自己。
“嗯。”許應的頭低低地垂下,宋琢玉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毛絨絨的發心在眼前晃悠。
......
“将軍哥哥,救我救我!”
許應不久前誇下的海口,此刻在自己身上應驗。
這可真是搬起籠子砸自己的腳。
宋琢玉倚着樹幹而立,饒有興趣地看着許應被群鵝滿院子追趕。
“啊啊啊啊啊!”
許應越是害怕,他的神色就越是平淡。
等到許應企圖越過自己,恨不得抱樹逃竄時,宋琢玉才及時出手,扣住她的肩膀。
“許劍知,”宋琢玉收回自己的手,問道:“你剛才在外面,是怎麼和那位大人說的?”
許應心想,這都什麼事啊。
“我,我,下不去手。”許應粗喘着,努力平複自己激動的心,道:“我怕它們咬我。”
宋琢玉:......
“我勸你最好還是改個名吧。”
他不疾不徐地收拾滿地狼藉,單手拎着籠子出了院門。
許應望着挺拔的背影,呆呆地留在原地。
“發什麼呆呢?還不快跟上。”
許應在催促中回過神,“将軍哥哥,這就來了。”
二人來時,攬月閣前車馬骈阗,熱鬧非凡。
宋琢玉輕車熟路,領着許應上樓,在靠窗的隔間落座。
許應自穿越過來,躲躲藏藏,為救系統摳摳搜搜地花錢,還未來過這樣華貴的地方。攬月閣内觥籌交錯,雅樂奏鳴,伶人樂妓調笑聲入耳,許應仿若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麼都瞧着稀奇。
“許劍知。”宋琢玉雙指微曲,敲了敲桌子。
“将軍哥哥,怎麼了?”許應收回自己的目光,問道。
“不要再這樣喊我。”
宋琢玉孑然一身,在城中無牽無挂,若非要緊事,不輕易回城。
因此城中百姓大都知道小宋将軍其人,卻很少有人能把他的名字和臉對上号。
他還有事情要辦,今日回家隻有近衛知曉。此處人多眼雜,他不想多生事端。
“那我怎麼喊你?”許應盯着他的眼睛,雙頰泛起笑意,問道:“臨春哥哥,好不好?”
“随你。”
許應的目光在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流連。
幽香的甜味絲絲縷縷地撲到鼻尖,順着咽喉凝結成唾液,緩緩流向許應饑餓的腸胃。
肚子又不識趣地響了起來。
宋琢玉:“就餓成這樣?”
許應點頭如搗蒜。
一隻指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的眼前,飯菜似越過楚河漢界般,到達了許應的面前。
“謝謝臨春哥哥。”她得到準許,再顧不得什麼形象,抄起筷子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