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過一場大雨,清晨露重,天空迷迷蒙蒙,讓人看不清。
楊府門口很是熱鬧,來往車馬賓客絡繹不絕。大公子楊青雲收拾了自己那股頑劣的勁,裝出一副聖人君子的模樣,一早便站在門口招呼客人。
斜後方頂高的門樓下面,露出兩個毛茸茸的腦袋。
“咱們這樣真的能進去?”楊止歌神色有些擔憂,她從不知道許應竟然認識自家的家丁。
“能吧。”許應貼着柱子,斜着眼睛向内瞧去。
春日放榜的新科進士姚炳文回鄉,楊家要在今日設宴款待。人多眼雜,不會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們。
“許公子,五小姐,您二位跟着我。辦完了還來此處找我。”一個結實的漢子走過來,領着兩人從西邊的角門進去。
此刻正在換班,陳順早就打點過其他人,此番進入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謝謝哥哥。”許應小聲謝道。
許應那晚整理完佛經,第二天便根據宋琢玉給的地址,找到了陳順的家中。
一聽将軍要照顧的人有求于自己,陳順立馬應下她想去楊府的請求。
門前花團錦簇一片氣派,前院熱熱鬧鬧,觥籌交錯,溢美之詞不絕于耳。
廊下卻冷冷清清。
許應穿着楊家家丁的衣服,低着頭跟在楊止歌身後。她住的地方偏僻寂寥,奴仆雜役大都在前院忙活,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多虧了那晚的夜雨,逐字逐句對照過後,方才知曉原來的那本經書,留下來的字,均與原文有所出入。
一年前,許應所修複過的青銅器,漏洞百出,才拿出庫房的東西,不過兩三個月就又生鏽褪色。皇上幾經降罪,文思閣衆人竭力排查,始終找不出原因。許應的修複手法是愈發精進,可修過的東西,卻越來越差。
若是再這般下去,文思閣首席之位便做不長久了。無奈她隻好違背宮中條例,一路尋到料庫,滿庫房的銅料,品質純度,竟然全部以次充好。
研成細細的粉末時,幾乎以假亂真。許應順藤摸瓜,使了點銀子,從管事公公口中得知,這一批料子,乃是從梁州來的。
楊家和梁州刺史處處瓜葛着,文思閣的人有着修複的手藝,若是拆卸畫心時,流出了宮中的書畫珍品,可是重罪。因此經手文書必要經過層層盤查,許應無奈,隻好抄了一份佛經,隐晦地提點薛慧注意此事。
曲徑幽深,院内雜草叢生,婆娑樹影,成為了這院子裡唯一的生機。楊家的宅邸修的不錯,可此處卻沒了富麗堂皇,說好聽點,隻能算得上是清雅秀麗。
楊止歌欠身進門,給許應留下一條縫隙。
“在哪?我幫你找。”書架上積滿了灰塵。
《妙法蓮華經》共有七卷,抄錄的經書比别的薄了不少,許應該說的話到第四卷便戛然而止。
許應此番前來,也有尋找剩下三卷的意思。
“公子,我娘放書畫的樟木箱子不見了。”屋中昏暗不堪,楊止歌擰緊眉頭,急道。
“别急,好好想想還缺了什麼東西?”許應安撫着她。
楊止歌在房中轉了一圈,除卻那個箱子外,再無任何東西丢失。
她和薛慧是被趕出去的,走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有來得及收拾。
薛慧是畫師,愛文雅,這些年來收集了不少書畫佳作,雖然不是上品,但是人活着就靠這一股精氣神給吊着,要是她知道自己的珍藏在家中不翼而飛,恐怕病還要再重幾分。
“找不到了。”楊止歌喃喃道。
“既然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肯定不是被偷走賣了,應該還在你家。”許應分析道。
“不如去找個之前在這院子裡伺候的人問問。”楊止歌托着下巴,輕聲道。
“行,你站着别動,我去問。”許應知道,小姑娘要是被家裡的人發現了,免不了一頓苛責。
楊止歌攔下了許應開門的手,她曾經的侍女被調去了花房,現在應該在園子裡侍弄花草。
許應不放心她,緊緊跟在她身後。
二人越過曲折的長廊,來到花園,所見之景美不勝收。青磚白瓦,配上紅粉之色,绮麗而夢幻。
“月兒。”楊止歌拎起裙子,跑到假山之後,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冷不丁地被人這麼拍一下,月兒驚恐萬分,回頭一看是楊止歌的臉,才沒有叫喊出聲。
“小姐,你怎麼回來了?”她從小就養在楊止歌身邊,二人親如姐妹,她許久不見曾經的主子,此刻眼中閃過驚喜。
月兒環視了一圈,生怕她被人發現,好在大部分人都去了前院忙活,花園裡現在沒多少人,她拉着她的手,鑽到了假山中間。
“月兒,你知不知道我娘放書畫的箱子去哪了?”楊止歌牽着她的手,問道。
原來院子裡的人都被遣散了個幹淨,夫人覺得那個地方晦氣,不讓别人靠近。
月兒想了想,道:“老爺有一天和夫人大吵了一架,一個人去咱們院子裡呆了很久。”
“之後便再無人去過了。”她扣弄着指甲,道。
這畫像若是到了楊慶手裡,不知道能拿回來的幾率有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