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着她走了,你怎麼辦?”系統走沒有質疑許應的安排,隻是走之前眼中有些關心。
許應也不知道系統會不會幫她,于是找來筆墨,抽空畫了一副畫像,與宋琢玉的面容有七八分相像。
許應道:“不用管我。”她臉上的笑容爽朗清俊,道:“我有去處,再不濟,我也不會把自己餓死。”
僅僅證明許應是被冤枉的,不足以洗清她身上的冤屈,也不足以除去她身上的罪名。
許應雖不認識那個與她相貌一緻的姑娘,但是仍舊有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怎麼會有人活得這般純粹,這般可愛,卻也是這般可憐。為着許應命途多舛的可憐勁,她也得還她一個清白。
哪怕現在已經不在人世,那也得讓她在地下心安才好。
告别二人之後,許應把自己悶在房間裡,心中惴惴不安。青銅器不知所蹤,好在牽連地也不隻是她一個人。不管是刺史府還是那土匪山,她都得在宋琢玉趕來之前,打聽出來周尊的下落。
否則,按照宋琢玉那樣剛正不阿的性格,縱然二者之間有交情,可自己到底是與本案有着直接牽連和糾纏的人,他親自把自己綁着回京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剩兩條路了,條條都是險惡至極。許應低着頭,撥弄着宋琢玉留給她的玉佩,這穗子打的極好,根根分明,順着指尖便能滑下。
她無聲地笑了笑,雙手已經把玉佩暖熱。溫熱的玉佩落入懷中,既然兩條路都是死路,那就說明,其實兩條或許都是生路。她告訴自己,窮兇極惡未必不會柳暗花明。
那就選個近的吧,去刺史府探一探虛實。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把柄,順水推舟,留給他宋琢玉吧。
*
破曉時分,夜晚的寒氣還沒有完全散去,蒸騰的熱意就已經随着剛升起的太陽到來。
一輛裝潢金貴的馬車從刺史府緩緩駛出,車夫的吆喝聲音響亮,在一間書畫鋪子的門前停下。
一位貴婦人在仆從的擁簇下,伸出纖手,款款進來。
掌櫃的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一瞧見人來,臉上堆着笑,伸手便要去迎,領着幾人上了雅間,道:“夫人您可算來了。”
婦人沒有理他,走路時耳铛叮鈴作響,她道:“你前幾日給我遞的那個消息是真的?”
“真的真的,絕對錯不了。”掌櫃的點頭哈腰,應聲答道。
那婦人進去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已經帶着人出來。一行人打道回府,馬車疾馳,中途竄出來一襲白衣,當街攔馬,車夫用力扼腕,才堪堪在那人面前刹住。
“哪來的?連刺史家的馬車也敢沖撞,找死嗎?”
彼時還未開市,長街上人影蕭條,許應帶着素色的帏帽,如一杆青竹一般,長身立于街道的中央。
她在這城中蟄伏多日,已經打聽出來刺史夫人愛好丹青,今日正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
許應撫手,躬身行了一禮,笑道:“在下不才,十分惜命,不敢找死。”
“聽聞夫人喜詩書,愛風雅,不知這幅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夫人花了多少錢?”
仆從将馬車上華貴的簾子撩起,梳着高髻的女子探出身來,道:“你怎的知道我買的是《鵲華秋色圖》?”
許應擡腿,向前走了兩步,道:“我聽聞最近《鵲華秋色圖》到了梁州,又聽聞夫人喜好文墨,與刺史大人感情深厚,恩愛不宜。”
“畫上是大雁,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有比這更适合的生辰賀禮嗎?”
那貴婦人笑起來,溫婉平和,臉上皺紋雖多,但是也添了幾分柔和,她道:“我買此畫,花了百金有餘。”
清亮的聲音透過帏帽,傳到馬車旁邊,許應道:“哎呀,夫人這可是虧大了。”
“何以見得?”
許應牽唇,輕笑道:“因為您手中的這幅畫,用料畫工和技法無一不是珍品,但是”
“但是什麼?”侍女是個急性子的,聽不得許應拉着嗓子說話的腔調,急道。
“這幅畫,是不折不扣的赝品。”
許應擡手,聲音輕緩,道:“夫人可否讓我再看一眼?”
貴婦人揮了揮手,侍女知曉她的眼色,即刻将畫作奉上。
“夫人買的這幅畫,一半是趙孟頫的真迹,一半不是。”
許應眯起眼睛,裝出一副努力辨認的模樣,道:“畫心半真半假,這是作僞之人抽出畫心,另外拓的,夫人買此畫,百金實在是有些多了。”
那婦人一聽許應頭頭是道的分析,眼睛登時就亮了,她喜道:“姑娘懂畫?”
許應将畫還給侍女,謙虛道:“略知一二。”
刺史夫人颔首,露出欣賞的語氣,道:“既是赝品,那這幅畫便送給姑娘。不知姑娘可願跟我回府,為小兒指點一番畫技?”
“榮幸之至。”許應笑道。
目的已然達成,幸而有帏帽将臉捂得嚴嚴實實,否則許應唇邊的笑意,就要一覽無餘了。
她在梁州呆了快有一個月,将這刺史府上上下下的主子的性格,打探的是清清楚楚,徹徹底底。
許應伏案勞作了幾天,幾乎要将自己的精氣耗盡,才把這畫做的以假亂真,然後又把真迹流于梁州的消息放出去,經一股腦地造勢,掌櫃的自然上門求見。
許應隻裝出自己是個柔弱無辜的弱女子,不懂畫作,眼下缺錢急用,隻一百兩銀子便出了手。
沒想到還能賣出百金。許應邊走邊想,作僞這事不好,以次充好以假亂真,下次可千萬不能再幹了。
走到刺史府門前,許應望着朱紅色的大門,想起宋琢玉竟被梁州刺史這樣的國之蛀蟲所害,隻覺得自己還是太有道德底線了,應該再狠狠敲詐他們一筆才對!
刺史府的下人們都知曉,最近府上來了一個教丹青的女先生。這先生脾氣好,技藝又精湛,人又和善,隻是脾氣有些怪異,整日戴着帏帽,不以真容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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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家的小公子不過十二三歲,錦繡玲珑,晶瑩剔透,抛去父母的恩怨不談,許應并不讨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