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公子,你這是幹什麼?”楊止歌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帶着一點害怕,“你怎麼把我帶到将軍的家裡來了?你不會是想要對我做什麼吧?我可是個正經人!”
“知道你正經。”許應的雙手搭在小姑娘薄薄的肩頭,向下一按,把人安安穩穩地按在椅子上。
許應坐在她旁邊,問道:“止歌,當日你家宴請賓客,假山暗藏玄機,你還記得嗎?”
看着楊止歌面色呆滞,久久不能回神,許應提醒道:“就是你和我喬裝打扮混進去,我和宋琢玉一塊掉下去的那一次!”
說到假山,楊止歌有了思路,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哦哦哦,知道知道。”
許應正襟危坐,道:“你能不能将那日假山後看見的家紋給我畫一遍?”
一個家紋而已,楊止歌從記事起就在家中見過不少,閉着眼睛也能畫下來,“能是能,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要這是為了幹什麼?”
房間内靜默良久,二人無言。
許應一路上已經想好了措辭,可是對着楊止歌那天真無邪的眼神,胸中仍舊是掙紮又矛盾。她自己想好好活着不假,可是楊止歌是無辜的,事情的真相牽連着楊家一大家子人,這該怎麼辦?
她頓了頓,決定将選擇權交于楊止歌手中,她道:“我一直沒告訴你,你家那座假山下面,有一條密道,通到浮玉山外。”
“密道下是私牢,當日我與宋琢玉一道躲過許多暗器,在密道的盡頭,見到了塞上嬌。”
“塞上嬌?”楊止歌颔首,她雖然沒見過,但是知道這花的威名,一旦染上,就是日日都離不了,生不如死。
許應接着她的話說:“是,前些日子忽然從梁州來了許多難民,大都是老弱病殘,來了雍州幾日便開始七竅流血。”
七竅流血,這是上/瘾的征兆。
“經過賀長齡診斷,這人沾上了塞上嬌。梁州的礦上的勞工,人人下礦時都喝了這藥。”許應輕聲道:“梁州刺史韓江,借用此藥控制所有的勞工。可是我在梁州轉了一圈,連這花的影子都沒見着一點。”
“你的意思是,這是從雍州流出去的?”楊止歌身子向後微傾,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輕紗朦胧,映出一個俊俏的身影,許應道:“這是我的猜測。”
“我想讓你畫家紋還有一個原因,”許應盡量平穩地安撫下楊止歌的情緒,道:“周尊失竊,與你父親有脫不了的幹系。”
“不可能吧。”周尊是國之重器,周尊失竊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她父親隻是貪财好色了一點,應該還沒到那種把全家性命棄之不顧的地步。
許應擡手,握着她的手,問道:“為何不可能?小五,你就這麼相信他的為人嗎?”
楊止歌看着她手上的傷,輕輕拂開,眼皮微垂,道:“許公子,我不是相信我爹。我隻是,不相信他會拿我全家的性命去冒險。”
“這件事沒有萬全的證據......”楊止歌面色複雜地望向許應,剩下的話不言自明。
許應順着她的眸光回望,道:“有,我有人證,缺的隻是物證罷了。”
“梁州的匪患如此猖獗,少不了你父親在背後推波助瀾。如今的土匪頭子就在監牢裡,你大可以去問問這周尊到底與你父親有關無關。”
“可是......”
“止歌,我今日找你,便是想問你一句話,若是這周尊失竊一事是你父親與别人一同謀劃的,你可願我繼續追查下去?”
“父親他竟然糊塗至此。”楊止歌扼腕歎息一聲,道:“周尊失竊是一件掉腦袋的大案,人人避之不及,你縱使查明了真相,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因為這件事對别人而言無關緊要,人們不會在意國庫到底丢了多少東西,許應擡手,輕輕取下帷帽,露出一雙眼睛,“但此事卻關乎我的性命。”
楊止歌身形一震,剛剛的猜測在此時得到了驗證,如此清瘦的身影,帶着挺拔似竹的氣質,如今換上的女子的衣袍,顯得秀麗又俊朗。
這分明是個女子。
短短一日,令她震驚的事情接踵而來,父親是大案的參與者,救濟自己的翩翩公子竟是個女子,她還沒有緩過這股勁,餘光就瞥見了一張卷邊的告示。
泛黃的紙頁慢慢在桌上鋪展,她的視線随着遊移到邊緣,紙上清俊的面容與眼前這個簡直一模一樣。
“你是......”
許應的指尖勾着絲帶,把帷帽随手一放,對着小姑娘的眼睛,正色道:“我就是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