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放下車簾,潇君忽想起他方才的話,又一把将車簾掀起,急急問道:“您方才說,禦使儀仗是随三殿下離京,那三殿下也會同去杭州嗎?”
徐簡行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神情有一瞬的停滞,“……此乃陛下旨意。”
潇君忽而心神不甯起來,追問道:“陛下忽然讓三殿下同去籌糧,莫非是有意要讓他參政?”
徐簡行目光一沉,喝住了她,“潇君,這并非你我該關心的事。”
是啊。
這不是她能關心的事。
可她……就是很不願再見到他。
潇君的瞳色緩緩黯然下來,“抱歉,是我僭越了。”
說罷放下車簾,再說話時,語氣染上一層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我們能在車上換裝,不必再去驿館。”
這世間能明白她為何厭惡見到朱峻熙的人。
唯有陸硯。
徐簡行卻不知她因何失落,還以為是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重,伸手去叩了叩車壁,準備道歉。
怎料潇君先他一步開口,“徐大人,快些出發罷,莫再因我而耽擱時間。”
話中疏離十分直白。
徐簡行目光中閃過一絲無措,舉起的手頓住片刻,終緩緩放下。
沉默須臾,他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朝衆人命令道:“出發!”
*
碼頭邊的河風一刻也不消停,吹得高杆上的旗幟獵獵作響。
今日此處的人并不多,河邊隻停放有一隻貨船,貨物已然搬運上去,得閑的小工都坐在一旁的台階上休息,見到潇君一行人從遠處走來,紛紛投來好奇打量的目光。
潇君此時穿着一件嶄新的千山翠的道袍,三千青絲绾成小髻,俨然一副男子裝扮,但細看卻不難看出這是位姑娘家。
就如船主,一眼便瞧出她的女兒身,見手底下的船工一個個打量着人家,當即喝斥道:“趕緊閉上你們的眼,當心沖撞貴人,到時我可救不了你們。”
說完,又忙向徐簡行和潇君施禮,“小的尤财富,見過二位貴人。”
潇君眉梢一挑,不禁朝他望去,隻見其人膀大腰圓,滿身錦繡,右手拇指上一個碩大的翡翠扳指委實水潤。
人不謙遜,名也取得招搖。
徐簡行淡淡掃他一眼,然後去看眼前的大船,笑道:“尤老闆不必多禮,這幾日我等的行程可就要仰仗您了。”
尤财富顯然知曉他的身份,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您言重了,這......您看這貨物也已搬運完,不如快些登船啟航吧?”
“如此也好。”
潇君跟在徐簡行身後,二人正往船闆上走。
忽聽身後一陣雜亂馬蹄聲響起,一道清亮的男聲傳來,“且慢!”
衆人回頭,便見三人三馬飛奔而來。
徐簡行眸光微閃,已認出來人。
潇君皺眉道:“沈公子,他如何會來?”
沈珏身穿一襲朱色衣袍,眉眼間俱是笑意,待至眼前時,輕輕拉動馬繩,馬兒嘶鳴一聲,前腿揚起,塵土飛揚間男人縱身越下馬來,動作很是利落。
跟着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目光先是落到潇君臉上,揚唇道:“宋姑娘安好啊!”
潇君淺朝他抱拳,算是見禮。
徐簡行上前道:“沈公子今日倒是好興緻,平日在京城都難得見你一回,沒想到能在永清看到你。”
沈珏笑着擺擺手,“哪裡的話,我可是專程而來,家父來信命我回家省親,我聽聞徐......”
說着看了看後邊一衆船工,改口道:“徐大哥要去杭州,正好我能蹭一段水路,帶義妹去杭州遊玩幾日。”
他身後跟着一男一女,男子是其仆從,而那眼角眉梢俱是風情,身段纖瘦婀娜多姿的,想必就是他口中的義妹了。
義妹一雙鳳眼水波流轉,柔骨妩媚直達眼底,見沈珏說起自己,袅袅娜娜地上前來施禮,“輕輕見過徐公子,見過宋姑娘。”
哦!
義妹名喚沈輕輕。
潇君自知此等場面輪不着她出聲,于是跟在徐簡行身後悄聲打量兩人。
沈珏她前世也認得,不過并不熟悉。隻知南安伯府遠在廣東,山高皇帝遠的地界,其父又手握兵權,将他留在京城,其實與質子無異。
在潇君看來,此人的性情有些陰鸷,前世她便不愛與之打交道,如今再遇見,那股不适的感覺依舊,對他的這個妹妹,也覺得嬌媚有餘而端莊不足,并不像南安伯府養出來的女兒。
倒像是他藏在家中的......寵妾。
沈輕輕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笑着朝她望來,正偏頭之際,潇君見她竟隻戴了右邊的耳飾,難怪方才覺得她通身裝扮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潇君瞬間捏住自己的手,杏眼眨巴了好幾回,一副不安的模樣引得吟霜湊近了問:“姑娘,你怎麼了?”
“嘶!”潇君捏緊拳頭,小聲道:“好想把她那枚隻戴了一側的耳飾取下啊!”
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