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位沈世子從未離開過嶺南,怎麼如今好端端地忽然會來到杭州?
潇君揣着疑惑跟随徐簡行朝一行人走去,伊始未曾遇見倒罷了,既然他們與沈珏一齊南下,如今碰見他的兄長,那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的。
沈珏正垂首跟沈琅說些什麼,沈琅神情微愠,目光沉沉地望着地面。
走近了才聽見沈珏的聲音:“......早些回去晚些回去也沒什麼可計較的,我與輕輕不過在杭州留幾日,自會去父親那兒解釋,不勞兄長費心。”
原是怪罪沈珏貪玩,未曾如期歸家嗎?
多年未見的弟弟,一朝相見卻先想的是斥責,沈琅這端方君子,未免也太端方了些。
隔着雨簾,潇君朝他打量了幾眼。
沈珏的面容頗為柔和,施施然一副養尊處優的公子模樣,兄弟二人的眉眼十分相似,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眼睛細長卻不小,深邃好看。
但沈琅卻比之多出些英氣,也許是混迹軍中的緣故,不笑之時,臉上有股淡淡的威壓。
沈琅恰也朝二人看過來,淡漠的眼神中露出兩分笑意,迎上前幾步,因手上撐着傘,便隻屈身一禮,“二位想來便是徐大人與宋姑娘了?”
徐簡行與潇君一齊屈了屈身。
徐簡行笑道:“素來聽聞沈世子天人之姿,如今得見,世人誠不欺我。”
沈琅彎了彎唇,“大人見笑,虛名罷了。我這不着調的弟弟此番擾大人多日,還望恕罪。”
徐簡行客套地擺擺手,“小沈公子性情中人,為此程增添不少趣意,在下感激還來不及,談何恕罪呀?”
沈琅聽出話中的客套,隻長笑一聲,“多謝徐大人了。”
“如今春色怡人,沈世子也是來杭州遊玩的?”
沈琅聞言,側目望了眼河景,不禁歎道:“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詩意裡的江南景,到底是眼見為實。隻是在下此行,卻不是遊玩。”
說罷收回視線,望向徐簡行緩緩道:“家父思念舍弟,今召其回家長住幾月,南安伯府在京城的事項也總要有人去辦,弟弟歸家,便隻有我這做兄長的去了。”
潇君聞言眉梢微挑,還是第一回聽說換質子的,也不知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南安伯的意思。
但這位伯爺對朝廷的忠心倒彰明較著了。
徐簡行也不禁挑了挑眉,對此未曾接話,餘光見到與沈輕輕站在一處的碧衣女子,不由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沈珏今年十八,其兄年長于他六歲,也有二十四了。
在他回答之前,徐簡行和潇君都認為這名女子是他的夫人。
卻不想,他竟說此女也是他義妹!
“依依,還不快些來見禮。”
這位義妹喚作沈依依。
潇君與徐簡行面面相觑......南安伯究竟認了幾個義女?
沈依依聽聞,忙撐傘上前來,朝他們二人屈膝道:“依依見過徐大人,見過宋姑娘。”
女子低眉信步,乖巧溫順,行禮時微微颔首,耳邊飾品垂下,随風輕晃。
恰是這一晃,潇君登時睜大雙眼。
怎麼她亦隻戴了右側的耳飾?
莫非南安伯府在女子戴飾品上,有什麼講究?
衆人的寒暄在雨中匆匆結束,沈琅帶着弟妹們離開了碼頭,霎時偌大的碼頭就隻剩下他們一行。
徐簡行轉身一看,見她尚在怔愣着,伸手在她眼前試探了下,“怎麼了?”
潇君不動聲色地變換視線,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蹙了眉頭,“無論是沈輕輕還是沈依依,她們二人都未帶戴左側的耳飾,大人可知曉是為何?”
“為何?”
潇君看向他。
“大人,我這是在問你。”
徐簡行有些尴尬的轉身,“我也不知為何,若有機會,不如去問問她們呢?”
潇君歎了口氣,“那倒也不必,興許别人樂意這般呢,大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徐簡行已經邁開步子,“先去找個歇腳的地方罷!”
而在他的前方,悉茗正駕着一輛馬車停下。
見狀不遠處的十二等人也忙跟了上來。
沈琅他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雨幕裡,然而在上馬車的前一刻,潇君還是忍不住朝那方遙遙望了眼。
沈依依戴的那隻耳飾......她記得沈輕輕在上船的第二日也曾佩戴過。
白玉雕刻的竹節連接一彎血月,一段竹枝卻自下而上地纏繞月亮,而在彎月之下,細長的流蘇是竹枝開出的一朵朵竹花。
白玉竹、血彎月,月下竹花,瀕死的挽歌。
好看又詭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