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墨春走進湖心亭中,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湖心亭建成了船舫的樣式,通過一條窄窄的荷道與陸地相連,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船停在了湖中央。
李淳負手立于“船舷”邊,看着湖中的錦鯉。
那些錦鯉一個個都胖死了,卻也沒沉下去,反而在水中悠遊自在。
而他精心布置的計劃,卻折戟沉沙了。
這讓他愈發看那些錦鯉不順眼了。
聽見墨春的聲音,他并未轉過身來,隻沉沉吐出一個字:“說。”
墨春見他這般,便知皇上是遷怒自己了,不過這也怪不得皇上,是他辦砸了皇上交代的事。
他走上前,将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早在宴會開始前,墨春就遵照李淳的吩咐,秘密安排了三個宮人執行任務。
宮人甲負責将加了料的湯潑向李玄璋,一是誘發他體内的蠱毒,讓他在後面失去行動力,二是借此帶他去換衣裳。
宮人乙負責将探花郎帶去李玄璋換衣裳的房間,并事先在房内點燃催-情-香。
如此一來,房間内蠱毒發作的李玄璋動彈不得,而探花郎則會在催-情-香的作用下“冒犯”李玄璋,從而發現他其實是一個男子,而非女子!
宮人丙則負責将衆人引到房間去。
三個人的任務都是單獨執行的,彼此都不知道别人的部分,這樣也是為了減小洩密的風險。
然而任務是環環相扣的,當其中一環出現差錯,整個計劃也就失敗了。
墨春一番審問,這才知道,計劃在宮人甲那裡就出了纰漏,因為德妃的插手,她根本就沒将李玄璋引到點了催-情-香的房間裡去!
李淳氣得額頭青筋蹦了蹦,随手抄起旁邊的一個東西砸進了湖裡。
卻不料那東西是一罐子魚食,那些胖成豬的錦鯉立刻就遊了過來,紛紛搶食,吃得别提多歡了。
見狀,李淳直接給氣笑了。
因為這些隻顧着吃食的錦鯉讓他想到了德妃,德妃和這些胖成豬的錦鯉一樣,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一次的計劃,也是因為她的橫插一腳,才會功虧一篑!
原本,他能夠在衆人面前揭露李玄璋男扮女裝一事,治他一個欺君之罪,順理成章地将他斬首。
結果到頭來,他這個皇帝反倒成了笑話!
“蠢貨!她沒能按照計劃将李玄璋帶去那間屋子,為何沒有及時禀報?若她及時禀報上來,朕也不會像個傻子一樣繼續去執行一個注定失敗的計劃!”
墨春:“她說她原本是要來告訴奴婢的,卻被人從背後捂住嘴強行帶走了,那人還審問了她一番。”
李淳:“她都說出來了?”
墨春跪了下來,“皇上,您要怪就怪奴婢吧,這次是奴婢辦事不力,考慮不周,奴婢甘願受罰。”
李淳俯身鉗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墨春,你别以為朕舍不得動你。”
墨春聞言,既欣喜又哀傷,垂下眸子:“奴婢不敢,但憑皇上處置。”
李淳:“那三個宮人你去處理了,至于你,朕再給你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去把麗嫔給朕叫來。”
*
探花郎在房間裡自閉了一陣,實在沒有臉回宴席,滿懷心事地走到了一段偏僻無人的河邊。
河堤兩岸綠草如茵,煙柳如畫,實在美不勝收,若是之前,他少不得詩興大發,即興賦詩一首。
然而此刻,他卻有種跳入河中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的念頭。
死吧,死了就不用面對别人異樣的嘲諷眼神了,家族也不會因自己而蒙羞了。
他越想,赴死的念頭就越強烈。
然而即便是死,也該體體面面的。
探花郎将外袍和鞋襪一一脫去,對着家鄉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爹、娘,兒對不住你們,你們的恩情,兒隻有來世才能報答了。
他走到河邊,“噗通!”
嗯?他還沒有跳進水裡,怎麼就響起了落水聲?
轉頭一看,不遠處,一名女子正在水中撲騰着,“救,救命……”
有人落水了!
他立刻跳進了水裡,卻不是為了自殺,而是為了救人。
待将人救上來,他一看,不禁大驚失色,落水之人怎麼會是蓁蓁公主?
“崔适,你在做什麼!”一道厲喝傳來,猶如雷霆在腦海中炸響。
探花郎看去,隻見皇上帶着一群人快步而來,臉色陰沉難看。
仿佛先前那難堪的一幕再現,探花郎驚吓羞愧之下,竟是暈了過去。
帶着人趕過來的李淳:“……”
當探花郎醒過來時,就見皇帝坐在床邊,他吓得趕緊爬起來,磕頭謝罪:“皇上,微臣該死!求您賜死微臣吧!”
李淳:“崔适,朕為何要賜死你?你不顧自身安危跳入河中救了蓁蓁,立了大功,朕要重重地賞你。”
沒等探花郎說話,李淳就道:“你與蓁蓁乃是命定的緣分,且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朕便将蓁蓁許配給你,如何?
“以後,你可要好好待朕的妹妹,不然,朕絕饒不了你。”
能娶到心上人,探花郎自然萬分欣喜,可他怎麼覺得皇上有點強塞的意思呢?
他跳下水将蓁蓁公主從水裡救上來,此舉難免對公主的聲譽有損,但公主乃是金枝玉葉,根本不愁嫁,皇上為何這麼迫切地想讓自己娶公主?
李淳:“怎麼,探花郎莫非是嫌棄蓁蓁心智不全,不願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