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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一百四十歲誕辰宴上,鳳凰神君公然提出為她主婚,花清淺求偶的信心便大受打擊,緩了好一陣才恢複過來。
她長了教訓,不敢再以為神君會吃醋,跟其他雄性鳥族來往索性大方了些,也不再特意避着神君。
一日,她與一隻白頭海鷗結伴前往東海飲海風,不想正好在半路碰到了神君。神君看她化作原形趴在海鷗肩頭,似是嫌她有傷風化,沉着臉命她從海鷗身上下來。
花清淺乖乖落地變成人形,那隻海鷗年歲比她還小,害怕神君誤會她欺負自己,當即也變成人形解釋道:
“神君别怪清淺,我是自願讓清淺騎我的,這樣我們走得快些,能快點趕到東海——海風就要在這會子吹才舒坦,等晚了就變冷了!”
“你要和他去看海?”傅玄看向花清淺,他是背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出他的聲音有些發冷,似乎心情不佳。
她不知他為何心情不好,不想惹他煩心,便趕緊點了點頭,抓着海鷗的肩膀就想從他面前溜走。
傅玄卻接着說道:“那就走吧。”
花清淺一愣,看他自然地跟了上來,他一靠近,小海鷗被迫松了她的手,規規矩矩站到一邊,讓神君走到中間。
神君的速度自然非同尋常海鷗可比,最後三人到達東海海畔時,離夕陽落下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然而不知為何,那隻海鷗剛到海邊就說他被風吹得頭疼,急急忙忙提出告辭。
“他可是海鷗,海風就像是他的腿腳,他怎麼會被海風吹得頭疼?”花清淺看着海鷗慌張離開的背影,滿是不解。
傅玄淡淡道:“你還挺了解他?”
“他是我朋友嘛,我當然了解……”
花清淺說着,将傅玄這句問話品了又品,怎麼品都是一股酸味。她悄悄擡眼看他,他像是針紮了一般立刻轉過臉去,但她還是看清了他前一刻的神情,他有些不悅地看着她,眸底郁色堆積——換做是别人,花清淺能百分百确定,他這是吃醋了。
但他可是鳳凰神君,神君不會吃醋,絕對不會。花清淺逼着自己想起誕辰宴的那一幕,心裡又狠狠抽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神君的眉目看着疏冷,眼底卻有如水的溫柔。她在那兩汪溫柔裡溺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的溫柔隻屬于她一人。
可事實上,那片溫柔屬于鳥族,屬于六界,屬于天下蒼生,卻決沒有獨獨屬于過她。
所有人都知道,鳳凰神君的庇護一視同仁,他的光輝普照萬物,聰明人就該滿足于此,可花清淺不聰明,她想獨自占有這份普照萬物的光。
然而光是不可能被占有的,就算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也已經在棺材上撞得頭破血流。
在西谷誕辰宴上出一次醜已經夠了,她膽敢對他生出貪占之心,已經算是渎神,可不能再妄想他會為她吃醋,蛇該有自知之明。
于是花清淺搖搖腦袋,将傅玄那句有點别扭、又有點諷刺的問句抛在腦後,下定決心一輩子也不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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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浮白看她神色恍惚,不由問道:“想起什麼了?”
“沒、沒什麼。”鳳凰神君與孔雀族關系密切,花清淺還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鳥族老祖宗,草草敷衍過去,進到涼亭裡去找玉京子。
她沒有回頭,看不到呂浮白微微揚起眉,對着兩隻山雀兄弟早已遠去的身影,眼底分明閃過得逞的快意。
恰如數十年以前,年輕的海鷗被成功吓跑之後,淺紫色餘晖拂照花清淺潮濕發梢,小花蛇吹着海風看海,身邊那位神明偏過頭看她,也曾這樣不動聲色地偷偷歡喜過。
是我的,終歸是我的。呂浮白在心裡默念,方才進院時看到她左擁右抱的那股酸澀刺痛終于淡去。
過了五十年,花清淺長大了,變得越發明豔漂亮,窈窕動人,她性子又這麼天真可愛,身邊難免有太多不長眼的雜毛鳥族。但是沒有關系,從前他就能讓他們識趣退卻,現在他依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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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子沒弄懂“魂魄不穩”是什麼意思,但他相信花清淺,也順帶相信呂浮白,聽說他要為自己穩固魂魄,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呂浮白兩指掐了法訣,隔空将神力送入他的筋脈,片刻後收回手,說道:“好了。”
“這就好了?”花清淺湊到玉京子跟前,緊張地問道:“你感覺怎樣,魂魄穩下來了嗎?”
如今玉京子鼻子變得正常,一張俊臉毫無瑕疵,與她明媚動人的小臉湊在一起,不再像以前那麼滑稽,而是顯得有點相配。
呂浮白看着她緊緊抓住玉京子手臂的動作,眼底一暗,但生生忍着,沒敢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