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在即,東方容楚原本要在飯後啟程,但花清淺以大雪封路為由,堅持要他在小院多住幾日。
“姑娘盛情難卻,可晚學當真該前往京師了,路程耽擱不得——”
“下了這麼大的雪,官道山道都滑得要命,你怎麼走?”花清淺睜大一雙暖棕色的眸子,“現在雪還沒停,道上精怪也多,萬一又撞邪了怎麼辦?你不如安心在我院中用功,等過兩天放晴,我親自護送你上京。”
東方容楚怎好意思麻煩她,連連推卻,花清淺對他的推辭理也不理,自顧自說道:“我們走近道,放心,不會耽擱路程的。”
眼見外頭又開始落雪,确實走不成,東方容楚也隻好無奈同意了她的提議。花清淺掩飾不住喜色,回房準備收拾東西,呂浮白跟在她身後,低聲問道:“你真要護送那書生上京?”
“是啊。蛇妖一言,驷馬難追嘛,我從不食言的。”
她似乎已經忘了,某條沒心沒肺的小花蛇曾在西谷大聲嚷嚷,說此生最喜歡神君傅玄,不會喜歡上第二個人。呂浮白扯了扯嘴角,“你說錯了。”
她食言的次數可不止這一回,那些表白與保證似乎隻在他心裡清晰如昨,回憶起來無異于一場漫長的淩遲。
“你說什麼?”花清淺沒聽懂,“我哪裡說錯了?”
現在提起神君隻會讓她感到害怕與煩躁,呂浮白輕咳一聲,看着她純澈的水眸:“沒什麼。我是想問,你護送東方上京,玉京子怎麼辦。”
“我們一起去呀!”花清淺想也不想地道,“我跟玉京子才不會分開,這回正好一起去京師玩一遭。戲文裡都說大焱京師人物風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個風流法。”
說到戲文話本,她不由想起了話本裡描繪京師發生的諸多故事,才子佳人、帝王将相,想得出神,末了才發覺呂浮白仍在近前,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說道:
“世子你也跟着來吧?大明王不是要你多領略人間煙火嗎,大焱京師可是凡間最繁華的富貴鄉,你好不容易來凡間一趟,不去京師太可惜了。”
她讀了那麼多話本,東方容楚正是那些話本裡最愛描述的溫潤才子,在京師會發生什麼,呂浮白心知肚明。他若跟着去,隻有黯然神傷、心力交瘁這一個結果。
“你想讓我去麼?”他立在她房門口,溫聲問道。
“當然想啊!玉京子的魂魄還得你看顧呢,你若跟着去,所有花銷包在我身上。”
“那我便去。”他垂下頭,眼底一點眸光搖搖欲墜,卻又莫名執着,隻要她開心順意,他怎麼都行:
“就算你不說,我也是要去的。”
分别了五十年,他現在根本沒辦法離開她,就算她身邊荊棘叢生,紮穿他的心腹,他也隻能繼續掙紮着走下去。
-
雖然有心給二丫做求偶示範,花清淺平時也念着分寸,不去打擾東方容楚溫習。隻有在他放下書本、心有餘裕的時候,她才會含笑上前逗弄他兩下,而東方着實用功,這種時候往往隻發生在席間。
午膳時分,花清淺手上拿着一本詩集進了飯廳,餘光瞥見東方容楚果然朝她手裡的書看來,自覺大計已成功一半,心中十分得意,捧着詩集搖頭晃腦地讀道:
“雪照山城玉指寒,一聲羊管怨樓間——”
她一邊讀,一邊施施然坐到東方容楚旁邊,他卻像是忍俊不禁地微微挑眉,問道:“敢問姑娘讀的這是?”
“是劉著的詩。”她把手中的書展開給他看,同時另一隻手在背後給二丫伸出兩根手指,做了一個“二”的手勢。
「第二:對付書生要投其所好,多讀一些詩詞歌賦,才好同他讨論風花雪月。」
漂浮在她身後的二丫肅然起敬。
早飯之前,東方容楚在檐下随口吟了一句寫雪的詩,可見他不僅深耕四書五經,詩詞文采也不錯。花清淺便有意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學識也很淵博,滔滔不絕道:
“東方你看我會讀書識字,很驚訝吧?你有所不知啊,其實我從小不僅長得漂亮,還特别上進,一心求學,咳咳,這麼多年讀過的詩不說和你一樣多,好歹也有你的一半啦······”
什麼“從小長得漂亮”,别人說來做作,但她确實漂亮,說出來就成了自知之明。東方容楚原本坦然與她對視,随着她不點而朱、精緻無暇的菱唇張合不停,他竟心神一蕩,趕緊移開了目光。
花清淺自誇得差不多了,才意猶未盡收住話頭,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你想說什麼來着?”
“······沒什麼,隻是姑娘所念的詞,應該出自劉著的《鹧鸪天》。”東方容楚聲線溫和,但說出來的内容卻讓花清淺恨不得一頭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