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山一個趔趄,從假寐的巨石上跌落在她身邊:“你、你說什麼?”
山神看着胡紫在昭山腹地長大,親眼見證她第一次化人,親手幫她逃出山火,之後又遠觀她将一衆年輕村民迷得團團轉,比誰都清楚她的心性。
她沒有被條條框框的規矩捆綁過,凡事都按照心意而為,有時甚至會胡來一通,最重要的是,她從小受盡寵愛,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因此,在她發脾氣下山、與他分開的時候,他便認定,她不會回頭。
他們大約是再無可能了。
那時宋觀山凝望着她賭氣的背影,歎息着接受了這個事實。
情愛的滋味,他這一回本就是淺嘗辄止,并未生出什麼執念。兩人就此分開,也是緣分生滅之果,都是自然;隻要她好,哪怕她明年在山腳下與别人成婚,他也能在山上遙祝她幸福。
可胡紫偏偏又跑了回來,出乎了他所有意料,違背了她所有本性,一雙狐狸眼閃爍不定,仿佛隻想與他長廂厮守,自己卻全無把握——
她居然愛他愛到了這個地步。
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潮洪流席卷過全身,洶湧地堵在胸口,宋觀山呆在原地,青苔古石般平穩不動的一顆真心徹底淪陷。
“我說,我想要一切既往不咎,我們重新開始。”她重複了一遍,見他還呆呆地看着她,以為他要拒絕,小臉一沉扭頭就走。
宋觀山的身體比理智反應更快,他下意識飛身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進懷裡,抱着她柔軟的雙肩,平複了很久才說道:“好,我們重新開始。”
胡紫被他扣在懷裡,不舒服地扭了扭,他察覺到她的動作,忙稍稍退開一步。
“怎麼了?”他問。
“我好像聞到一股狼妖的味道。”她不高興地說,“你是不是也這麼抱過公孫澈?”
宋觀山想了想,他隻有在第一日救下那狼女的時候抱過她,便是那時兩人也沒有這麼親密,不至于會留下味道。
“你聞錯了。”
“你沒有否認抱過她,所以你真的抱過她!”胡紫尖聲叫道,“你還說你跟她沒有男女之情,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我就知道!”
宋觀山試圖解釋:“你冷靜一點,我抱她是因為——”
“你閉嘴,這種甜蜜回憶你一個人留着就好,不用分享給我!”
她亂吃醋的樣子也很可愛,宋觀山搖了搖頭,放棄與她争辯,把氣到炸毛的狐狸團子重新攬入懷中。
反正日子還長,他想,他慢慢哄着她,總有一日她能明白過來,消除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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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天降星火,宋觀山元氣大傷,法力好容易才恢複過來,難以再繼續突破,千年内都無法脫離山體。
然而,這次胡紫主動回到他的身邊,失而複得的狂喜填滿他整顆心髒,宋觀山一瞬間心性徹悟,法術通明,修為在短短十日便突飛猛進,境界提升不止一層,靈體堅實無比,竟然可以初步下山了。
因為天氣漸冷,這幾日胡紫便沒有睡在山上,而是宿在自家茅草屋裡,隻有中午才上山。宋觀山神力可生熱,她以前從沒嫌過冷,現在無非是不想與他同睡,大約還是芥蒂公孫澈在那張床上睡過。宋觀山對此心知肚明,也沒有拆穿。
這日她遲遲不來,正好他修為小成,有意要給她一個驚喜,便偷偷拿着提前做好的嫁衣下了山,來到她的茅草屋前。
“唉,那可是老朽見過最慘烈的一場驚喜。”榕樹精滿是滄桑的樹幹搖了搖,“姑娘肯定猜不到——”
這有什麼猜不到的,花清淺張口就猜:“狐狸團子和狼妖正在屋裡親熱,被他撞見了?”
榕樹精噎了一下。他把氣氛都烘托到這了,卻被她一語道破,講故事的興緻都快敗完了。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