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四日,四日之後宋傾韫就是将軍夫人,獨管大府,她應該很高興,但因為有些遺憾,高興達不到頂點。
這是宋傾韫繼新年後第四次來藏書閣,或許沒有第五次了,竟然沒有達到楊貴妃給她定下的上限。
藏書閣的四樓又新招了一個古籍修複師,這人才到此兩日,他的工藝比史柏霖還差,但勝在肯學、好學,人品不錯,秋穆便收了他。
宋傾韫讓月白在一樓等候,自己上了四樓,她過去時先看見新來的那個,他不認識宋傾韫,還差點鬧了笑話,後來秋穆将他領走,讓謝硯遲陪着宋傾韫找書。
今日宋傾韫來的目的其實不是找書,那隻是一個借口罷了,她還是特意等宋華妗走後才過來的,她想安安靜靜地與謝硯遲說說話。
不知為何,婚期臨近,她心中反倒釋然不少,或許是知道結局已定,就算不釋然也沒有辦法。
“謝硯遲,還有四日我就要成婚了。”宋傾韫看着他道,情緒沒什麼起伏。
謝硯遲也平靜回答:“嗯,陸将軍是一個不錯的人,陸家也可靠,公主嫁過去會很好。”
宋傾韫道:“是啊,我終于可以離開皇宮了,從小到大,我在這方寸之地都憋壞了,這真不是一個好地方。”
謝硯遲道:“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想出去,有些可笑。”
他的意思并不是宋傾韫可笑,而是這種心态可笑,人們總是矛盾的。
宋傾韫點頭,她也覺得可笑呢,她長歎一聲道:“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這次她過來就是向謝硯遲道别的,這一别,估計一生都不會再見。
謝硯遲苦笑:“嗯,祝公主今後一切安好。”
他預感到了,這段時間宋傾韫很少過來,這個時候還來肯定不止是來走一圈。
“會安好的。”宋傾韫語氣輕快,“你也要過得好啊,從今日起我們就隻是好友,不,好像我們一直都隻是好友。”她笑了一聲,“有些記憶不留也罷,你要娶一個比我更善待你的人。”
謝硯遲笑着沒應話。
宋傾韫又道:“謝硯遲,你每次送我的東西我都很喜歡,有沒有準備我的新婚禮?”
看謝硯遲沉默,宋傾韫輕笑道:“我這麼問是不是太殘忍了,成婚還想要你送禮。”
“并沒有。”謝硯遲道,他的情緒不明顯,宋傾韫看不出他到底有幾分悲傷幾分釋懷。
“公主請等我。”
他離開去了一個地方,宋傾韫站在原地等候,不多時,謝硯遲便拿着兩個拳頭大小的紅木盒走了過來。
還是冬季,但謝硯遲穿得少,看起來十分單薄,烏黑的雙眉和并不幽深的眼眸十分有神。
“公主的禮我早已準備妥當。”謝硯遲聲音和緩,他将盒子放在宋傾韫面前,示意她打開。
宋傾韫也不客氣,她直接擡手拉開盒蓋。
裡面是一對泥人娃娃,小巧精緻,顔色也喜慶,正适合作為成婚大禮。
但宋傾韫卻不怎麼喜歡,“這是什麼意思,讓我早生貴子。”
“嗯,公主有孩子便有親人了。”謝硯遲想得簡單,他并不知道外面那些傳陸遠青不舉的謠言。
宋傾韫一臉難以言喻,她其實不想那麼早有孩子,而且陸遠青短時間内也不能有孩子。
“多謝,但所有的禮物中,這個是我最不滿意的。”宋傾韫道,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喜。
謝硯遲這一次卻沒有和宋傾韫那麼有默契,他問:“公主不喜歡孩子?”
宋傾韫道:“不喜,有了孩子我便要操更多心,我還年輕,不想被孩子束縛。”
她總是看見楊貴妃為宋羽漣安排這安排那,明明是一心為宋羽漣好她還不領取,楊貴妃常常被她氣得發暈,宋傾韫可不想這樣。
謝硯遲道:“确實,孕育教養一個人,比任何事都不易。”
“嗯。”宋傾韫應着,但她還是将謝硯遲手上的紅木盒拿了過來,“這應當是你所做,我勉強收下。”
謝硯遲總是喜歡做一些手工活,看見這兩個玩意的第一眼,宋傾韫便知出自誰手。
謝硯遲道:“公主不嫌棄我的手藝便好。”
他從一個月前邊開始做這兩個小玩意,其中花了諸多心血。他希望,宋傾韫這一生能平安享樂,多子多福。
宋傾韫望向四周,天涼地冷,外面的飄雪愈下愈大,“謝硯遲,再聊聊你去過的地方吧,倘若有機會,我也想出京城看看。”
“好。”
······
這半日,宋傾韫都在藏書閣中度過,直到謝硯遲他們歇工時,她才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