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聽得不太認真,卻隻想笑。
鬧劇之中,千金落定,她的初|夜不知落在誰的手裡。
池傾深深注視着花月樓輝煌明麗的樓頂,在媽媽喊出她身價的那一刻,火燒花月樓。
三連城魚龍混雜,奇人異士太多,何況此地又是三連城最大的花樓。
池傾不确定多大的火才不至于被瞬間平息,才能為她制造足夠的混亂。
于是她放了一場三連城中史無前例,幾乎也堵死了自己生路的大火。
當時池傾想的是,若此番逃出生天,是自由;可若就此化灰,亦是。
但當巨柱朝她傾落的瞬間,池傾心中,依舊泛起了強烈的求生意志。
怎麼說呢?死到臨頭,果然還是覺得……活着更好啊。
池傾身處火海,作為始作俑者,竟也突然生出了那麼一點兒後悔。
然而下一瞬,她卻被一個人緊緊攬入懷中——藏瑾右手抱着她,左手持一柄素劍,劍風隔開烈火,生生在她眼前斬出一道向生之路來。
路那頭,是池傾留給自己的,唯一一條逃生的暗道。
她愕然仰頭看向藏瑾,少年玄色的假面之下,傳來一聲溫和的悶笑:“傾傾,沒事的,别怕。”
……
“沒事的,别怕。”
花樓,火海,時隔近十年的光陰,謝衡玉與藏瑾說出了同樣的話。
這個刹那,仿佛光陰倒轉,歲月回溯。
八歲的那場大雨……十五歲的那場大火……以及無數個彼此舔舐傷口的夜啊,都在同一時間沖入池傾的腦海。
她緊緊握着謝衡玉的手,仿佛握着那段再也回不去的舊日,握着她曾經唯一的光。
池傾看着謝衡玉,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濕了滿臉。
“聖主,你……”他低頭對上她含淚的眼睛,分明還是那張稚嫩的臉,上面卻滿是他見之不忍的哀恸。
謝衡玉不知為何,隻覺得心頭一抽。他俯身抱起池傾,雙手都緊緊地護着她——這很奇怪,因為他分明沒有握劍,周身劍光卻随心而動,華光大盛,頃刻開道。
池傾在聽到謝衡玉喚出“聖主”二字時,才終于從沼澤般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她擡眼朝四周望去,第一眼發現牆角那些被束縛住的姑娘女童已不見去向,第二眼見那化為蛇身的老|鸨也溜之大吉。
第三眼望向巨鏡之下——池傾瞳孔一顫:“鏡子!”
與此同時,謝衡玉的劍光從地面轟然而起,那巨鏡驟然被掀翻,血水狂飙,肉沫橫飛——那被壓倒的女孩,不知何時,竟在火光中化為一攤血水!
池傾瞬間暴怒,周身妖氣甫一洩出,卻聽謝衡玉悶哼一聲:“聖主。”
池傾一滞,這才想起他服下樹妖内丹,尚受她壓制。
她咬了下唇肉,勉強壓下心中滔天|怒火,對謝衡玉道:“你還記得那孩子最後說了一個什麼字嗎?”
謝衡玉道:“古?”
池傾眸色一凝,擡手覆上儲物鍊,取出一個龍眼大的冰藍色玉珠猛地擲地而去!
頃刻,寒意刹那席卷周身。
謝衡玉放眼望去,隻見周身那火海并未熄滅,卻仿佛被那玉球擴散的寒意壓制,一團火紅便生生冰封在了冰藍之中!
池傾從謝衡玉身上躍下,仍是十一二歲的模樣,動作卻敏捷非常,一腳踢開偏窗,飛身便朝後坊樓底躍去。
謝衡玉緊随其後,見她身影奇快,挨個踹開一間間房門,臉色異常難看。
謝衡玉思索了一瞬,忽然道:“聖主可是在找一面大鼓?”
池傾詫異朝他望去,點頭道:“是。”
謝衡玉便也不再多問,跟着她搜查起個個房間。
不多時,隻聽池傾的聲音從一間房中傳來:“不用找了。”
謝衡玉追上,卻見池傾站在一間舞室中央,緊緊攥着拳:“已經被轉移了。”
這舞室極其空曠,可除卻中央一處小小的圓形空地是幹淨的,其他各處地闆上都散落着血迹斑斑的腳印,見之觸目。
“鼓上舞,身姿輕盈,核心穩健者方可舞。”池傾冷冷道,“花樓姑娘畢竟不是舞|女,除非從前刻意鑽研,否則若要做鼓上舞,隻能尋身材瘦削,個子矮小的孩子才能速成。”
可選擇這樣的孩子作舞,卻并無美感可言。
謝衡玉自然想到這一層,眸色微沉:“看來這個舞,并非供人觀賞。難道說……是煉制邪器之法?”
他縱然有此猜測,但到底對這種邪術無甚了解,因此隻模糊有個大概的設想。
池傾卻道:“正是如此。這樓中姑娘被扒皮而亡,其皮面估計就是要做這人皮大鼓。可她若死時怨恨未消,那邪器縱使做成,器靈也會癫狂嗜血,難以認主。因此,便需要以活靈祭祀。”
“使人做鼓上舞,恐怕便是這祭祀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