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他們都是骨醫。更确切地說,他們都是已經死了的骨醫。”姜泠直截了當地回答,“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雕像十有八九記錄的是他們瀕死時候的姿勢。”
“這從哪看出來的?”老鄭問。
“計枵死在鎮山石邊上。無論是塑像上的盒子,還是那塊鎮山石都和古城裡的一模一樣。”
“那你師父?”淩岓想起那尊澆鑄了一半的塑像,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或許他現在正處于危險中,離死可能隻差幾步。”這句話就好像在描述不相關的人,說話的人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依舊一臉平靜。
“那那那那那……那怎麼辦?”如果說來之前衛斯誠對師父還或多或少有所埋怨的話,現在便也被占據上風的擔心替代了。
“先出去再說。”
進來的時候隻顧着看兩側的水牆,還沒有人注意自己的頭頂。淩岓不經意向上一瞥,意外發現頭上不再是嶙峋的鐘乳石了——頭頂是平整的天花闆,上面镂刻着許多花紋。
光照上去一看,頂部的花紋是這三人再熟悉不過的了——飛龍、巨鳥、人面、昙花——這些都是那棟陰幛小樓一層柱子上的花紋。本來衆人以為計枵已死,陰幛裡的一切也會随之煙消雲散,可這些圖案現如今猝然出現在這裡,着實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難道說還是像之前那樣找到機關就行?”衛斯誠說完又直搖頭,“也不對,萬一再跑到哪個古城或者陷阱裡怎麼辦?”
“不對,這裡的花紋和陰幛裡的不一樣。”姜泠指着頭頂上的圖案說,“你們看,有差别。”
“差别…在哪?”衛斯誠記不太清陰幛裡的花紋具體是什麼樣子,他隻大概記得這四樣東西自己曾見過。
“是不一樣。”好在淩岓記性還不錯,他向同伴解釋道,“這裡的龍沒有龍爪;人臉上少了隻眼睛;鳥的翅膀露出了骨頭;花瓣也比陰幛裡的要少。”
“少的那隻眼睛就是進入古城的機關。”姜泠補充道。
“我大概聽明白了。就是說這些花紋是你們見過的,而且還是盜版?”陳青雲不知道之前都發生過什麼,但她也能從這些對話中揣摩出個大概。
“這麼說也對。但現在看來,陰幛裡的才是‘盜版’,這裡的應該是原版。”姜泠回答她,“既然有兩個版本可以對比,那或許可以大膽猜測有線索能讓我們出去。”
“什麼線索?”老鄭問。
“斷翅、龍爪、眼睛、花瓣,這就是線索。”
牆面上時不時流動過水紋,讓人産生眼前所見皆是幻象的錯覺。答案并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這樣的地方平時未必有外人闖入,所以最初設計的時候也沒有多燒腦。
水牆裡不僅有骨醫的金塑像,還有打開這扇水下世界大門的鑰匙。把龍爪、鳥翼、眼睛和花瓣放回原位,腳下的路便慢慢向上升起。
花紋裂開一道曲形縫隙——原來出逃的門在頭頂。
“好家夥,這怎麼跟坐河底觀光電梯一樣!”
随着腳下的“路”不斷上升,兩側的水牆變成了阻擋外部河水流進來的屏障。剛剛把人卷進來的漩渦變成了通往外界的通道,隻一眨眼的功夫,五個人又被相安無事地送回地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如同一個草草結尾的夢,讓人對如此順利的逃生難以置信。可眼前已經沒有蛇群的蹤影,老鄉的房子就在身後,房子裡的燈已經滅了,一切看上去都與來時無異。
因為一直處于提心吊膽的狀态中,所以衆人對時間的流逝已經失去了感知。地面上的磁場回歸正常,一切設備都能夠正常使用,這時候再看時間,夜已經深了。
“是夢嗎?”衛斯誠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感真實存在,“這算是逃過一劫?”
“應該…算吧。”陳青雲的語氣不太确定。
“那還等什麼,趕緊回賓館吧!雖說破了點,但總比這地方好一萬八千倍!”
北風襲來,吹得人牙關打顫。為了盡快得到休整,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前台大姐照例早早回到休息室睡覺去了,發黑的燈泡照出暗淡的光,讓人看到許多命喪于燈罩的小飛蟲遺體。
之胖的愈合能力令人震驚,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他已經吃完兩桶泡面了。一看見朋友們,他心裡的激動便沖上來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指望你們給我帶點好菜呢!”
“好菜?”老鄭用毛巾胡亂抹了把自己的臉,雪白的毛巾上曆時就沾滿了泥漿,“我們快變成好菜了!”
“怎麼?又遇到棘手的事兒了?”洪鐘提着兩壺熱水走進來,剛好聽見老鄭的後一句話。
“遇到蛇不說,還遇到了想吃人的長腳魚。”衛斯誠往牆上一靠,有種熬了三天三夜的疲憊感,“幸虧那個石頭做的蜥蜴不吃人,要不然我們就真成夜宵了。”
“石頭做的蜥蜴?展開說說……”
之胖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了好幾天,渾身上下閑得發癢,好不容易逮着一個聽故事的機會,絕不肯輕易放過。
淩岓無意間朝門口一瞥,隻看見洪鐘和姜泠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兩人便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