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桓之面有僵色,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你不會這樣,”南宮賜看也沒看他,隻扶着謝以令道:“他身體與常人有異,這鎮上的東西沾不得,是我疏忽了。你為修仙之人,體内金丹可化這穢氣,不必擔心。”
顧桓之連連點頭,俯身去問道:“謝師兄,你還好吧?”
謝以令眉頭緊皺,腹中穿腸痛消了大半,精力卻像耗盡了似的,整個人站立不穩。
他艱難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蕩蕩的前方,氣若遊絲道:“……無、無良、奸商。”他說完,白眼翻到一半就昏了過去。
顧桓之:“……”
阿四害怕地叫了一聲:“謝辭哥哥!”
南宮賜垂眸,低聲道:“煩請顧三公子幫個忙。”
顧桓之自然十分願意,在小心翼翼地将謝以令放到了南宮賜背上後,再遲鈍也察覺出了南宮賜的心情不佳,便牽着阿四沉默地跟在身後。
“顧三哥哥,謝辭哥哥怎麼了?”阿四攥緊了他的手小聲問道。
顧桓之解釋道:“這鎮子上的東西不幹淨,謝師兄以後都不能吃了,否則就會像剛才那樣昏過去。”
阿四看着他,一雙眼睛漆黑如墨,“是阿四喜歡吃的,謝辭哥哥都不能吃了嗎?”
顧桓之想起他們幾人中隻有謝以令中招,連眼前這個小鬼頭也安然無恙,可扶風道長卻并不驚訝,想來是知道怎麼回事的,便道:“應該就是這樣。”
阿四沒說話,隻沉默地往前走。
顧桓之摸了摸他的頭,無聲安慰。
* * *
謝以令醒時,夜色已沉。他睜眼時頭腦還有些昏沉,扭過頭卻見床邊坐着一個手拿長劍的人,腦中一個激靈,猛一翻身過去壓制住那人。
身下那人卻并不反抗,他連忙松開了手,道:“師、師尊?”
南宮賜在他撲過來時,下意識将碧落拿遠了些,知道是自己吓着了他,開口道:“抱歉,無事可做,便擦了擦碧落。”
謝以令松了口氣,待回過神來,才道:“真是厄運專挑苦命人,疼死我了。”
南宮賜正要起身給他倒杯熱茶暖身,又想起鎮上東西不能入腹,便打消了這念頭,隻将桌上那盞油燈點亮了幾分。
“诶,師尊,”謝以令忽然奇怪道:“我這次是幸被你救才無大礙,若是其他誤入了這平安鎮的人遇到這事,又該如何?”
屋内亮了些,兩人的身影一站一坐,投在牆壁上。窗戶半開,南宮賜盯着差點被風攔腰折斷的油燈,擡手護了護:“這平安鎮有結界,除非它想讓外人進來,否則尋常人是看不見的。若是出現你這樣的情況且無法解決,那大概,他們也會成為這鎮上的一個傀儡罷了。”
謝以令不解,歎了口氣:“淩雲一夢身消散,方知萬事皆為虛,又何必耗盡心神做這假象呢?”
南宮賜輕聲道:“或許是執念太深。”
謝以令“哦”了一聲,忍不住看向他:“聽師尊這麼說,可也有什麼執念?”
南宮賜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他很少做這動作,常年的不苟言笑,讓人忽略了他本身不過二十八九歲,在仙門算極其年輕的年紀。
他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說:“顧公子跟鎮上的人打聽出來,今晚是他們鎮上一年一度的祭祀。”
“祭祀?”謝以令問道:“是祭那位雨花娘娘嗎?”
南宮賜道:“應該是。看天色,快到時間了。”
謝以令身上已經不痛了,一聽這話頓時又有了精神,他從床上一躍而起,道:“師尊,我們去看看,這祭祀又搞的是什麼花樣。”
二人下樓時,店小二笑着迎上前,問道:“兩位客官應該還沒用晚膳吧?要不要用過晚膳再出去?”
南宮賜用劍柄擋住他,沉聲道:“不用了,多謝。”
店小二後退兩步,連連點頭笑道:“那小的就不多打擾了。”
謝以令看了一眼南宮賜,南宮賜看出他在想什麼,點了點頭。
出了客棧,謝以令便問道:“這店小二果然有古怪,師尊,他剛才為何要避着碧落?”
南宮賜道:“他們不過傀儡之軀,碧落靈氣太重,靠太近恐軀體破裂。”
謝以令方了然,擡頭看見顧桓之跟阿四正站在長街上,裹着夜色寒氣挨在一起。看見他出來,顧桓之忙問道:“謝師兄,你沒事了吧?”
謝以令有些驕傲地擡了擡下巴:“有我師尊在,當然不會有事了,放心吧。”
這時,他懷裡撲過來一個阿四,“謝辭哥哥,阿四以後再不給你吃東西了。”他順手拍拍阿四的腦袋道:“以後換我請你吃東西,行了吧?”
阿四用力點了點頭。
忽然,謝以令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一僵,渾身血液一瞬間都冷了下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阿四開始叫他“謝辭哥哥”。
可一路上,自己根本從來沒向阿四說過“謝辭”這個名字。南宮賜有沒有發現這件事不對勁?如果他早就發現了,心裡會怎麼想?如果他後面問起這事,自己又該想個什麼理由?
謝以令皺起了眉。不如就說,在弄風山南宮賜沒有找到自己之前,他跟阿四就已經互換過姓名了。至于阿四為何劫走他……就交給他自己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