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裡再怎麼忐忑不安,謝以令還是鎮定地松開了阿四。
顧桓之道:“我問出來了,祭祀會在雨花廟後的一處高台舉行,據說那高台名叫雨花台。”
謝以令聞言,不免有些冷冷道:“既然這平安鎮的雨花廟名滿天下,前來一探究竟之人肯定不少,其中定不乏靈力高深者。可我們卻從未聽過平安鎮有什麼不對勁的傳聞,究竟是那些人沒有發現,或是發現了卻有所隐瞞,還是說,他們根本從進了鎮子後,便沒再出去?”
南宮賜看着他,頗為認同。
顧桓之聞言,心中不免震驚,細想下來卻隐隐生出驚懼。“原來如此。我隻聽過傳聞,本想了解其中實況,卻無人知曉,還以為是鎮子本身頗為神秘的緣故。”
不再多言,一行人急匆匆向那雨花台趕去。
雨花廟後的雨花台,依山而建,謝以令他們便抄了山路爬上去,藏在了豐草茂木之間。隻見高台之上,明火青煙,目光所見,竟遠比那雨花廟寬闊。
平安鎮百姓皆身穿紅衣,頭纏紅布,一個挨着一個擠在火邊。
謝以令看着底下情形,猛然記起之前在廟宇前說的話,低聲問道:“師尊,那如意紅蓮不是需要吸收人心之欲念方可孕育嗎?可這滿鎮皆是傀儡空殼,何來人心所念呢?”
南宮賜微側過頭道:“一,用滿鎮假象,騙取更多活人前來祈願;二,便是這位雨花娘娘的确神通廣大,有讓傀儡生念的本領。”
“那對付起來,豈不是很棘手?”一旁的顧桓之小聲道。謝以令還未答話,便聽底下傳來一聲驚響,原來是有人正在震一架大鼓。
那鼓面如皮脂,手掌打下去發出“咚咚”的響聲,如雷轟鳴,細聽之下,卻似有人悲咽哭鳴。火焰本燃在一口紫灰色鼎中,如今火勢借風勢,湧出鼎外,蔓延在高台。
衆人圍着火鼎,低頭閉目禱念,隻聽不遠處一人叫道:“良時已到,恭迎雨花娘娘——”
一台人皆俯身道:“恭迎雨花娘娘!”
謝以令等人仔細望去,那人身後蹒跚跟着四個人,擡着金像一步步向衆人走來。那尊金像跟謝以令他們之前在廟中見到的一模一樣,卻比之更大,也更加栩栩如生。
金像端端正正地擺在了雨花台上的一方圓台上。一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擡,紅蓮童子——”
草叢中的幾人聞言,皆放眼望去。
四名紅衣百姓擡着一頂紅蓮寶座走上高台,寶座上,是個赤/身裸//體的孩童,約摸三歲模樣。雙目半阖,似昏昏欲睡,紅唇如滴血,面白如珍珠,眉心一點黑,身上塗滿了朱砂。
顧桓之見狀,道:“這紅蓮童子,莫不是祭品?”
眼見那群人将紅蓮童子擡上去,放在了雨花娘娘面前。那尊金像,竟在衆目睽睽之下動了起來。
金像擡了擡右手,那蓮座上的童子便睜開了眼,雙目漆黑無一點白。雨花娘娘繼續擡手,衆人圍擁而上,将童子托在頭頂,朝火鼎中丢去。
南宮賜眉頭一皺,不自覺握緊了手。
一聲幼孩哭泣的聲音從火中發出,謝以令神色一變道:“遭了!”
那是個活生生的孩子!
顧桓之見他要起身,連忙道:“謝師兄,你要做什麼,冷靜些!”
南宮賜覆住他的手,輕聲道:“那孩童從被選中當祭品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他沒說出後面的話。那孩童現在的哭喊,大概是一種術法,叫痛魂。哪怕死後,身為魂體也會感受到疼痛,所以才會發出跟生前一樣的哭喊。
謝以令心中知曉南宮賜也無辦法,緩緩點了點頭,輕聲問:“所以他們所謂的祭祀,不過是為了找個好聽點兒的借口罷了?”
“應該是。”南宮賜低聲道:“更何況,這兩日平安鎮隻有我們幾人進入,那孩童極有可能是早就從别處擄來的。”
雨花台上,先是一個紅色身影往火中跳去,像是收到了某種命令似的,接着一個又一個的紅色身影不斷地跳入火中。
那孩童掙紮在鼎中,沒入火舌裡。
謝以令不适地蹙眉,忽感一陣錐心刺骨之痛。那火分明在百米之外,卻猶如燒在他身上一般,融蝕他的皮脂,烹焦他的骨頭,燒幹他的血液。
前塵舊事凄涼不可憶。
正痛苦時,身邊的南宮賜似乎注意到謝以令神色不對,手指搭上他的脈搏處,緩緩輸入了一股靈力。
謝以令緩了口氣,輕聲道:“多謝師尊。”
靈力入體的瞬間,他周身暖了一瞬,連帶着靈脈都一熱,隻是這感覺消失得極快,謝以令沒來得及捕捉。
青煙俞濃之際,鼓聲漸急,等到鼓聲急停,霎時高台之上,風聲皆靜。那鼎中火勢漸熄,竟隐隐現出一具人骨。
又是先前那人開始扯着嗓子喊:“請雨花娘娘抱骨——”
“抱骨?”顧桓之倒是想起了什麼般,道:“我曾偶然在一本書中看過這詞,似乎是講人生死輪回之事。”
謝以令好奇問道:“顧師弟,可還記得此書叫何名?”
顧桓之不覺皺眉回想:“好像……叫什麼錄來着。”
謝以令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詭契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