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無俦已經守在禁室門口快一整天了。自從雨停後,他就一直在這兒沒動過地方。
“無俦,”思無眠按着佩劍,大步走來,“你這是,一夜沒睡?”他以為這人最多站一會兒就回去,誰知對方竟站了一夜。
墨無俦也不打算瞞着,“我不困。”
思無眠一臉不認同,“你這麼幹站着哪行,今時不同往日,我去給你拿點兒吃的來!”說完,他又像來時那樣,踏着清早的風走遠了。
墨無俦想說的話,也在思無眠的腳步聲裡被踏平。
突然,身後傳來動靜。墨無俦趕緊回頭,見禁室的門從裡面打開。
柳微緣從禁室裡緩步走了出來,他的神色看不出變化,隻是呼吸緩慢了許多。
“舅舅!”墨無俦忙走上去,“你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柳微緣搖了搖頭,對他笑了下,“去看看蔺淵吧,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雖然治好了他,但恐怕不能完全回到以前。你進去吧,我需要回白骨山修養調理一下。”
墨無俦有些不放心,跟着他走了幾步,“舅舅,我送你回去吧。”
柳微緣清冷的眉眼難得柔和幾分,“我還不至于回不了家。”
墨無俦的心髒倏地被這句話刺中,疼了一下。準确來說,是被“家”這個字刺中。
是了,柳微緣有自己的家,哪怕他們是親舅甥,可他天生偏愛獨來獨往,并不追求阖家團圓,否則以前也不會離家多年不歸。
親情是人記憶裡的舊客,短暫的溫情後,是長久的餘痛。
“好。”墨無俦聽見自己的聲音,“舅舅,路上小心。”
柳微緣不願在此處久留,或許他更願意跟自己養的奇花藥草作伴。
墨無俦跟在柳微緣身後,送了他一段路。他站在快要走出滄靈都的路口,望着那道青衣朝山下走去。
他步履輕盈穩重,一步步消失在墨無俦視線中。
思無眠從膳房拿了兩個香軟的饅頭,用布包着。他回到禁室時,看見墨無俦仍站在門口。
隻是禁室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柳公子人呢?”思無眠走過來問。
墨無俦臉上帶了幾分迷茫,他擡頭看着思無眠,半晌,才道:“舅舅他已經走了。”
“走了?”思無眠有些驚訝,“怎麼走得這麼急?那墨三公子如何了?”
墨無俦看着一臉擔憂的思無眠,對上他澄澈幹淨的雙眼,沒來由得流露出一抹脆弱,“我不敢看。”
“怕什麼!”思無眠塞了一個饅頭在他手中,“我陪你去,說不定墨三公子正好也餓了,你們兄弟倆一人一個。”
他推着墨無俦進了禁室,瞧見了安靜坐在地上的人。
鐵鍊落了一地,墨蔺淵的身上已經徹底沒了束縛。變化最大的,莫過于他那雙原本有着極長指甲、彎曲的手,現在已經變得跟尋常人一樣了。
“阿曜?”墨無俦音量極低,似乎怕吓到他。
聽見聲音的墨蔺淵茫然地回過頭,之前那雙白瞳也已變得黑白分明,隻是過于清澈,給人一種他似乎是個孩童的錯覺。
墨蔺淵瘦得幾乎不成人形,動一下就讓看的人心驚膽戰,擔心他會不會散架。墨無俦眼眶有些熱,他觀察着面前的胞弟,小心翼翼把手裡的饅頭遞了出去,“餓不餓?”
“啊?”面前的人發出第一聲語音,他歪了下頭,目光落在墨無俦手裡的饅頭上。
墨蔺淵湊近,用鼻子好奇地聞了聞墨無俦手中的東西,然後喉嚨忍不住上下滑動一下,張嘴咬了一口。
思無眠與墨無俦見狀面面相觑,一時心裡複雜無比。
墨蔺淵就着墨無俦的手吃完了整個饅頭,然後目光轉移,落在了思無眠的手上。
“啊?”他發出了第二聲語音。
思無眠一瞬間心領神會,懂得了對方的意思。他把饅頭輕輕放到墨蔺淵的手上,見墨蔺淵捧着饅頭露出一個傻笑。
“墨三公子,似乎,還有些神智不清?”思無眠糾結着用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