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桉拽着懸挂把手的指節攥緊,偏頭躲開頸側不斷聳動的腦袋,眼底閃了閃,不知道該不該把手從她腰間收回。
一時着急,失了分寸和距離。
剛剛那一陣颠簸似乎把人群聚集到一塊兒,她的背後抵着不知是誰的包,站不穩的人群胡亂往陌生人身上倒。
這樣的場景熟悉又陌生。
無端生出的感覺,像夏天的薄荷糖,涼到嗓子眼。
很奇怪。
藍桉忍不住去瞟眼埋在肩膀上的人,因為這樣一個人,穿着淺藍色校服裙,發絲悄聲滑進她的校服領口。
從語文課立起,就沒被放下的領口這下倒像是故意的,去含着那一小撮發梢掃她的鎖骨。
鼻尖淡淡果香想把她從這樣的環境中拉出來,在她們這裡開辟出另一種風景,背後是嘈雜的背景闆,而她守着一個小花園。
湛聽晚忽然出聲,打破她無名的緊張。
她似是在抱怨,又抱緊藍桉一些,“公交車上的味道令人不舒服。”
藍桉抿下唇,勾着她腰肢的手卻放松了些,緊繃的神經慢慢松開。
扭頭從人群中看到窗外一閃而過的白綠相間的小房子,影影綽綽的樹影擋了光,她忽然覺得,今天的夕陽來得早些,白漆比平時暖。
而她也比平時暖,像昨天那個傻傻等人的藍桉。
或許也不傻,隻是湛聽晚的話讓人有點在意,有點,輕松。
她低垂着睫羽,瞧見她泠泠的耳闊,聲音也帶了點暖,“那你靠在我肩上。”
相比混亂的味道,藍桉更願意讓她沾上槐花香。
“這麼好?”
湛聽晚笑彎眼角在這一刻驟然出現,像奪人眼球的星星。她揚着頭,懶散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笑意盎然。
距離瞬間拉近。
藍桉一愣神,這次卻沒扭頭躲開。
“沒有。”
她這麼說,眼神四處恍惚不定,公交車又停到下一站,湧上來的人多,下去的人少。
無奈隻能一點點往後移。
湛聽晚眼底一閃而過不适,恰巧被藍桉捕捉到,心髒悶哼一聲響。
她後悔帶着湛聽晚來坐公交了。
早知道打個車也好。
淡淡悔意從心底蔓延開,攬着腰的那隻手輕微發抖。藍桉一瞬不瞬盯着她,緊攥起掌心,拽着袖子想把手縮進去。
公交車上空氣不流通,充斥着夏季的酸臭,若她因為空氣不流通呼吸不上來,給心髒增加負擔,萬一她在車上突發狀況……
“你要好好抱緊我,不然我要被擠到了。”
湛聽晚的嗓音貼着耳邊響起,氣息柔柔撩動幾根碎發。
心髒生鏽的黴斑,突然間被蹭掉了一塊。
藍桉呼吸一滞,她不安分地往懷裡鑽,不知嘀咕兩句什麼,擡手就把她校服外套的拉鍊從頭拉到底,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着湛聽晚縮到懷裡,伸手摟抱住她的腰,腦袋枕上頸窩。
“你……”
她抵着湛聽晚的肩膀微微用勁,想把人從懷裡扒拉出去,誰知道她反而越抱越緊,晃着腦袋說,“不要,你身上香。”
藍桉耳根一熱,她的臉正好蹭到她的……
掌着後腦把人按在肩上,低着嗓音說,“别動,乖一點。”
“噢。”湛聽晚安分下來,唇邊勾着笑去看藍桉,結果她還是一臉冷靜。
她們随着人流往後走,站在後門下車這裡。
藍桉揚手拽着扶手,肩上背着白色布藝背包,懷裡圈了一個人。
她垂眸看着湛聽晚的發旋,耳邊一聲嗔怪,“好累。”
目光不動聲色從毛茸茸的腦袋頂移向玻璃外,胳膊摟湛聽晚往自己身上靠。
“馬上就到了。”
一輛冰激淩車反向經過,藍桉默默想,
這個夏天是薄荷味的冰激淩,和槐花香的校服。
公交車在淮安中學站住腳,藍桉帶着湛聽晚從公交車上下來。
此時淮安中學周圍還有好幾輛小攤車沒走,兩三個初中生圍在這裡,看看這個攤子賣的什麼好吃的,那個攤子賣着什麼,燒烤炸串等一系列高碳水化合反應留住學習一天的大腦。
火燒雲溢滿半邊天,肆意張揚地蔓延至琴海方向。
藍桉看着新奇地盯着那些小攤的湛聽晚,把她叫回神,“走吧。”
“我想買。”
湛聽晚眨巴着眼睛看她,又扭頭去看那些小攤。
她沒吃過這些,父母也不會允許她吃,身體也不會允許,但她偏要試試。
剛朝那邊走了兩步,胳膊就被抓住,溫熱的觸感令她一哆嗦。
她才發覺現在的天氣有些涼,像是即将有一場大雨降下,空氣中染上些許沉重。
她聽見藍桉說:“不買。”
“為什麼?”湛聽晚回眸看向藍桉,唇角抿直,“為什麼不讓我買?”
“不健康。”
藍桉拽着她胳膊的指尖松了下,撇過頭低聲問她:“吃蛋糕好嗎?”
“但是隻能吃一點點。”
湛聽晚皺着眉頭思考她的話,看她一眼,又往攤位那邊瞅,藍桉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知道藍桉跟她的父母是一樣的,在乎她這顆不健全的心髒。
但他們又是不一樣的。
她有點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反手攥住藍桉的衣袖,擡眸看向眼前的人,“好吧。”聽你的。
湛聽晚有一點不想讓藍桉擔心她,隻有一點。
還有一點想讓藍桉管着她,也隻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