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聽晚總是很好滿足,或許有一定的因素在——她們并沒有熟到那種可以随意發脾氣的地步。
她不提為什麼這麼晚才打電話,被吵醒了也不惱,好像藍桉隻要今晚給她打了電話,其他的什麼都可以忽略。
藍桉低頭看着落在指尖的那片陰影,電話中傳來她的聲音,“沒有吵到我,我在等你。”
這一句結束,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這陣雨貌似變了個調,藍桉聽到對面同樣的雨聲,同樣的頻率,不同的擊打。
她們在聽同樣的雨。
空氣中藏了不知名的因子,藍桉坐在書桌前,難得任憑自己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湛聽晚的聲音更輕,帶了雨水的幾分潮濕,問她:“明天還會下雨嗎?”
“不知道。”
“那明天把傘帶上吧。”
藍桉頓了下,眼尾揚起來又壓下去,手機抓緊些,應道:“嗯。”
她們的對話有點超乎想象的平常,藍桉起身從桌子前坐到床尾,床闆發出一些異響。
她的呼吸又放緩了些,“湛聽晚同學,晚安。”
如約地,同她道晚安。
對面沒了動靜,藍桉保持這個姿勢維持十分鐘,才确定她已經睡着,挂了電話。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把桌子上沒做完的習題收好放起來。
又去洗手間洗了手,才關燈躺到床上。
今天的時間像是變慢了,她無法安定下來做題,跟湛聽晚說了晚安,她也下意識躺下睡覺,真為了應那句晚安。
這陣雨聲忽大忽小,持續到淩晨才漸漸消失。
*
周五陰沉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同學們期待放周六日的愉悅心情。
藍桉剛到教室,見湛聽晚已經在座位上了,她腳步微頓,想到昨晚的電話,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隻是面上半點波瀾都沒有。
剛坐下,湛聽晚就朝她靠過來,“昨天晚上你沒有跟我說晚安。”
她這一句,反而讓藍桉有點懷疑自己對于湛聽晚的判斷是不是出現偏差,她沒躲開被拽着的袖子說:“你睡着了,沒聽見。”
“我沒聽見就不算。”
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視線轉到湛聽晚身上,她棕色的瞳孔瞪得溜圓,嘴唇還有些嘟起。
藍桉聳了下肩膀,微微朝她那裡偏頭,靠近一些,“那,怎麼辦?”
她好像真的在問湛聽晚,應她無理取鬧的要求。
從背後看兩個人,太過于親密,距離也不安全,衣服上殘留的花果香經過洗滌消了個差不多,現在又因為太近,衣角已經碰上她的。
淡淡的清涼薄荷香吹進她的鼻腔,湛聽晚說:“今晚再說一次。”
藍桉的心跳在聽見這句話後恍然就穩了,她勾勾唇說:“好吧。”
或許她是希望聽見這句話的,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這麼着急。
不算明後兩天的假期,距離家長會也隻剩不到一周的時間,家長會後,再過兩個月就要進行分科分班。
英語老師席念正站在講台上,一口流利的口語,闆書寫得漂亮。
都說英語老師是整個學校穿得最洋氣,偏偏她們班的不是。
席念幾乎不穿高跟鞋和裙子,琴海又是在夏天,她總是穿一身棉麻,素淨的色系,長發編成辮子搭在左側肩膀。
看上去挺溫婉,實際上班裡的同學都知道她性子冷。和李老師的嚴厲不一樣,席念是那種淡淡的清冷感,但凡别人靠近一點都好像會讓她沾染上污濁。
她身材高挑,容貌又出衆,若不是一副冷淡的性子,估計天天都有人往她跟前湊。
“藍同學,你覺不覺得席老師很好看?”
湛聽晚一邊瞄着老師,一邊壓低聲音悄悄問藍桉。
兩人成為同桌已經第三天,别的課不說,她發現湛聽晚最喜歡在英語課上打擾她。
她不回應,湛聽晚不是拽着她的袖子晃,就是去揪她的褲腿。
偏偏在她看過來的瞬間,她又是一副乖乖的樣子,手搭在腿上。等藍桉把注意力放到書上,她又開始輕輕撞她的肩膀,虛着嗓音問她:“你說嘛,好不好看?”
這話問得,還以為是說她自己好不好看。
“湛聽晚。”
突然被叫到,她立馬把臉上挂着的笑收回來,站起來看向席念。
嘿,之前那麼多次都沒被老師發現,這次終于滑鐵盧了吧。
湛聽晚眨了眨眼,瞥一眼藍桉,才看向老師。
“你來讀一下這段。”席念拿着教學指示棒指了指投影儀上的那一段,微擡下巴,示意她讀。
湛聽晚絲毫不慌張,先是小聲清了清嗓子,随後标準的英式口音從淡粉色的唇瓣中流出。
若是别的科,她可能還會考慮會不會的問題,但英語是真的很簡單,畢竟她在國外待了那麼長時間。
她讀完後,席念點點頭,“坐下吧。”說完,在她們兩人這個方向打量兩下。
明顯她就是看到兩個人說話,隻是沒說透罷了。
湛聽晚哪有過這麼丢人的經曆,就算席老師沒說什麼,但她就是覺得丢人。
把自己埋在胳膊間,扭着身子朝窗戶。
跟氣呼呼的小貓似的。
藍桉餘光看她一眼,忽然想起家樓底下那隻流浪三花貓。
有别的貓搶了它的食物,它就隻會自己生氣,把手揣在肚子下面氣呼呼的,見到她來了就往她腿上蹭,哼唧唧地撒嬌,喵喵叫。
她忽然很想逗一下湛聽晚。
第一次趁着席念轉身寫闆書的時候,她拽了拽湛聽晚的袖口,喉嚨動了動,偏頭說:“不丢人的。”
少見的,藍桉眼尾都彎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