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的悶躁被緊張拉扯,又帶了點期待。
湛聽晚捏緊名牌一角,眼睫顫抖。其實這麼問藍桉沒有必要,無論有時間還是沒有時間,她都不需要來陪自己。
藍桉坐在這裡,包放在桌子上,不鼓,看上去隻有幾張單薄的卷子。
學校剛開始改革,老師們沒直接按照首都的要求來,留的作業不算多,不至于一天九套卷子。
教室太吵,顯得她們這裡太靜。
正以為沉默是無聲的回絕,湛聽晚扯扯嘴角,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
“打電話。”
“什麼?”
湛聽晚大腦突然嗡了一下,怔怔看着藍桉的嘴唇。
她說:“可以打電話。”
一股陌生的喜悅沖擊她心尖,像病态,又懷愧疚。湛聽晚眨兩下眼睛,強忍住無法言語興奮,嗓音很細,“好。”
似乎兩人都呼出一口氣,麻利收拾好東西。
“藍桉,過來一下。”
趙蕾站在講台上沖她招手,等人到自己面前,“你這次還要去哪裡嗎?”
“嗯。”藍桉垂着眉眼應道。
“注意安全啊,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趙蕾心疼地拍拍她肩膀,歎口氣,“你爸爸那裡……”
“趙老師,我先走了。”藍桉輕聲打斷她,幾步回到座位,拿上包,看一眼湛聽晚,轉身往外走。
“诶,走慢點,等等我。”
湛聽晚連忙把自己開學還沒用過的白色雙肩包背上,跟在她身後,“趙老師再見。”,然後去追沒走多遠的藍桉。
“走這麼快幹嘛,我都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你。”自覺挽上藍桉的胳膊,皺着鼻子嗔她。
明明走得很慢,這人不講理。
藍桉不搭理她,淡淡瞟一眼她頭頂翹着的幾根碎發,腳步放得更慢。
“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我媽媽在門口等我。”湛聽晚的聲音有些猶豫。
“嗯。”
“要不讓我媽媽送你,正好順路。”她眼底閃一下,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不用。”
兩人剛走到校門口,藍桉把胳膊從她手裡抽出來,視線掠過門口那輛黑車上,“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說完往後退一步,“再見,湛聽晚。”
從什麼時候,藍桉就開始喊她“湛聽晚”了,少了“同學”兩個字,她的名字像是燙嘴,也很少能從她嘴裡聽到,再說,藍桉本來話就少。
湛聽晚低低哦了聲,拎拎身後的書包,“再見,藍同學。”
一個人朝公交站牌走,一個人朝門口的豪車走。
她們像兩條平行線,糾正錯誤交集後,回到原本的軌迹。
藍桉看着湛聽晚坐上車,到車開走,她才從站牌這裡離開。
幸好現在隻是悶聲不下雨,她加快腳步沿着街邊走。
“小桉來了,這次也是買槐花?剛到一批包裝紙,你要挑一下看看嗎?”一個年輕女性隐身在無數花束中,探出一個腦袋笑眯眯看着她。
是這家花店的老闆,沈夢祈。
“嗯,槐花,包裝紙還是拿麻質的,淺黃色。”藍桉嗓音平淡,想到什麼,又說:“這次多拿一點槐花吧。”
“沒問題,我跟你講啊,這次進來的包裝紙價格低了不少,正好給你省錢了。”她哼着歌,仔細修剪飄着淡香的潔白槐花。
藍桉坐在門口的小椅子上,店裡的人像早就習慣了她不愛說話的冷淡。
“沈念安天天吵着要找藍老師,小桉,藍老師,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去看看那個小家夥啊。”沈夢祈勾着唇角調皮地說,角落的唱片正放着輕緩音樂。
藍桉揉着指節的手頓了頓,“嗯,之後去看她。”
“那可說好了啊,到時候留在家裡吃飯,我讓我媽下廚。”沈夢祈動作迅速,把修剪好的槐花小心放到竹籃子裡,挪出一小塊地方,把裝好的包裝紙放進去。
“給,裝好了,還是要自己包裝啊。”她拎着籃子遞給藍桉,後者點點頭,一隻手接過,另一隻手裡攥着錢給她。
“給多了給多了,喏,這些還你,”她又往藍桉手裡塞,“快拿着,真不用這麼多,攢錢給自己買個能聯網的手機,快回去吧,有空多過來找小家夥玩,她光念叨你。”
沈夢祈攬着人就帶到門外,一關門,揮手鼓嘴讓藍桉快走。
她隻能無奈笑笑,臂彎裡挂着籃子繼續沿着街邊走。
靠海的小城給人的感覺是甯靜而深遠,手臂挂着一籃花,穿着淡藍色校服的姑娘就有點水鄉的樸素,若是再圍個頭巾就更像,穿梭在各種各樣粉刷的小房子中。
藍桉推開一家紅漆的店鋪,剛進門迎面而來濃烈醇厚的酒香,那陣風鈴響像喝醉了似的,晃個不停。
“小桉,還是買槐花酒吧,今天放學挺早啊,還是拿兩罐?”老闆雄厚的嗓門響起,聽上去爽朗又熱情。
“嗯。”
她的視線随着老闆身影,落到他手中兩罐槐花酒中。
“給你放裡面了。”
老闆扒拉一下籃子裡的包裝紙,把兩罐酒放到裡面,“還是之前的價格,對了,你最近沒去小李那裡啊,他今天還跟我說來着,有事要找我們啊,别總是自己一個人扛着,咱還客氣什麼,認識六年了。”
藍桉輕聲應着,遞給他錢,老闆開始念叨她,“這都高二了,别往小李那裡跑了,他勸你你也不聽,姑娘家家的這麼聰明,難不成以後還去搬磚扛水泥啊,我們都等着鎮裡出一個高材生呢。”
“嗯,我之後有空去看看囡囡。”
“嘿,這行,你最近都沒時間,她開始長牙了,總喜歡咬人,到時候讓她咬你胳膊,不得被硌哭了啊,哈哈哈……”
從酒鋪裡出來,籃子挂在胳膊上沉了些,藍桉等在站牌這裡,一輛大巴從不遠處駛來,停穩後上了車。
“下一站,海市,請乘客們扶穩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