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齊同晏一驚,猛然擡起頭,“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今天上早朝的時候,兵部尚書啟的奏,現在皇帝已經有所懷疑了。”花重錦答。
“父皇怎麼說?”齊同晏的雙手不自覺捏成空拳,問。
“老皇帝能說什麼?無非就是那些撐場面的客套話,什麼相信啦、不會的啦,嘴上是幫裴家推脫,眼色可是已經明晃晃地使給兵部了。”花重錦不屑道,“我看皇帝的人近期應該就會去裴府查問了,你想怎麼做?”
比起齊同晏和裴壹,花重錦和裴壹的關系其實并不算多麼親近。當初他來上京還沒多久,裴壹便被派去了西南地,自然比不上齊同晏和裴壹從小認識的情誼深重。他看重齊同晏,是因為齊同晏以一個平等的陌生人的身份幫助了他,讓他得以在上京立足,他與裴壹相識,也是因為齊同晏一樣地重視這兩位為數不多的朋友,因此他樂于也甘願幫助他們,當然前提是,他自己的底線利益不能受到損害。
齊同晏眉間微蹙,喃喃自語道:“父皇如果真的起了疑心……就會派人去查,查裴伯父,查裴壹,查與他們相關的一切人士……我能做什麼?”上查不到童謠的生成地,下不知西南境的狀況,有心也無力。
“重錦,你回去吧。”齊同晏說。
花重錦一愣,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麼?”
“你回去吧。”齊同晏又重複了一遍,語調平靜。
“喂,你不會是被這香薰傻了吧?你就這樣什麼也不說的,讓我回去?”花重錦不明白,按他的想法,這絕不應該是齊同晏會有的反應。
齊同晏擡頭,雙眼直直看向花重錦,略帶威壓:“我已經說了兩次,讓你回去。”
“你……”花重錦不由自主地後退小半步,眼中驚疑不定,卻也知道齊同晏現在的這個神情,意味着他的确是認真的。“行,我回去,有事你再喊我。”花重錦轉過身,沒有回頭地獨自出了大門,手上搖着一把梅花扇面的扇子,轉過一個巷口徑直往兵部尚書府走去。
花重錦走後,青楓在齊同晏身後低言:“殿下……”
齊同晏沉默幾秒,低低開口:“我在史書中看到過,幾乎每一個朝代的主宰,都會害怕身旁有功高蓋主的臣子,尤其是針對武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們是最容易脫離帝王的主宰的人,也是最容易引起帝王猜忌的人。”
“書上說,伴君如伴虎,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裡種下,便再難去除,除非由帝王親自斬斷一切可以懷疑的因素。”
“可史書中,永遠隻有因受帝王猜忌,而成為廢人的例子。”
“帝王……”齊同晏捏緊了拳頭,眼中是少有的堅定,“不,無論如何,我得知道全部的局勢,把控全局,才有可能想出應對的辦法。”
“既然這樣,殿下剛剛為什麼讓少卿大人回去?”青楓不解地問。若說朝中局勢,身為官吏的花重錦自然是最好的消息來源。
“我……”我不放心。以前的事從來和朝政無關,再怎麼樣也不會對花重錦有太大影響,可這次不一樣。運氣好,是虛驚一場,運氣差,就算是違抗聖命。“這是,裴壹的事,我想幫,也是我自己的事,他沒必要插手。”
“殿下……”青楓聽出來了,聽出來齊同晏故作冷漠的語調。但他不會說什麼,他永遠尊重齊同晏做的每一個決定。
齊同晏站起身,熄滅紫木香,走出正廳時正好在拐角處遇見剛從外面回來的竹篁。
“竹篁,怎麼樣?”齊同晏問。
竹篁搖搖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道:“他們是真的一秒沒耽擱,匆匆忙忙地就走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們急成這樣。”
齊同晏一歎息:“就這樣吧,他已經随使臣回卑月去了,此後和我們再無瓜葛,往後是他自己的路。”他話鋒一轉,又問:“竹篁,對于朝中的局勢,你清楚多少?”
竹篁一下被問住了,猶疑道:“這……”雖然他的職責本就是收集消息,可齊同晏一直被排除在國政之外,光憑竹篁自己,是無從了解朝政之事的。
“已經挺晚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竹篁的猶疑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需要再問了。
那麼,最好的人選,或許是去問大皇兄。
想到這裡,齊同晏決定先睡一覺,養足精神明日一早去見齊珺,聽聽那些讓他頭疼的朝政局勢。這幾天被卑月使臣的事一耽擱,忙得很,感覺又是好幾天沒休息好了。
“對了,我來的時候路上碰到了雲管家,他說下午有人過來遞過拜帖。”竹篁從袖子裡一頓掏,掏出一本拜帖遞給齊同晏,“這圖案,是甯家的人吧,不過甯家怎麼會突然想要來拜訪殿下?”竹篁想不通。就如先前所說,因為皇帝的态度,齊同晏是被朝廷官吏公認排除在國政之外的,因此這些人對齊同晏也就沒什麼拉攏或投靠的想法,這也是齊同晏跟各個官吏之間為什麼幾乎沒有交集的原因。
甯家是商賈世家,做的生意可謂天南海北、包羅萬象,上至王公貴族三宮六院,下到窮鄉僻壤邊陲小鎮,沒有他們不做的生意。身上雖然沒有個一官半職的,卻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們的威勢,這可是上京富甲一方的家族,表面上看他們微不足道,實際上卻不知有多少樁生意中有他們的一點手筆。甯家也可說是上京商賈流的頭兒了,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人傻到去得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