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山邊上。
楊建國正在院子裡彎着腰拿着刷子清洗春耕時犁田的犁頭和犁耙。
如今春耕已經過去了,下半年用不上這兩樣東西,他今天趁着天氣好,把它們上面沾上泥清洗掉,然後晾幹收起來。
徐秀蘭拿着瓢舀着桶裡的水,在旁邊給他把刷下來的泥沖掉。
夫妻兩配合默契。
楊大英從村裡走進來,便看到大哥兩口子在忙活。
她喘了口氣喊道:“大哥,大嫂,在洗犁頭呢?”
楊建國兩口子聽到聲音轉頭一看,原本是四妹上門來了。
自從前幾年父母相繼去世後,四妹幾乎很少往他們家走動,就算來了,也是往二弟楊建設家裡去。
畢竟二弟家裡的日子可比他們家好太多了。
這不年不節的,四妹這時候上門怕是有什麼事吧?
兩人放下手裡的東西,把人迎進屋裡。
楊大英進了屋便把手裡提着的白糖遞給了徐秀蘭,“大嫂,這是兩斤白糖,你拿去沖糖水喝。”
“這怎麼好意思呢,四妹你也太客氣了,”徐秀蘭看着遞到面前的白糖,推拒道。
此時正是九十年代初,他們所在的山村靠南方,物資貧乏,好多人現在飯都還吃不起,糖在這裡算是比較稀罕的東西。
現在能拿袋白糖上門作客算是很好的禮了。
“嫂子,你就收下吧,我家裡不缺這東西,”楊大英說道。
楊大英嫁到鎮上。
她跟于大有隻有一個兒子名叫于成兵,現在已經二十五歲,早已經在外面掙錢了。
現在家裡沒有負擔,所以她的日子比楊建國家好太多,像白糖這種東西,她早吃膩了。
楊大英把手裡的白糖塞到徐秀蘭手裡,坐在邊上的條凳上歇氣。
楊家住在村子的半山腰上,從村口走到楊家走路接近五六分鐘,她從鎮裡一路走來,整個人都有些累。
鎮裡也來和平大隊的客車,但是楊大英舍不得花那五毛的車錢,所以硬生生了一個多小時的路。
徐秀蘭接過白糖去竈房拿着藤壺用搪瓷杯倒了杯不水,又把白糖袋子開了個口子,舀了兩勺子,化開,然後端給楊大英,“來四妹,走累了吧,喝口水解解渴。”
楊大英走了半天的路,是真渴了,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喝完了,楊大英環顧屋裡一圈,問道:“大哥,青青和磊磊不在家嗎?”
“兩孩子去門玩了。”
“這幾天山裡的各種果子也熟了,他們一早便拿着籃子去山上摘果子去了。”
“這段時間家裡忙着插秧,這兩個孩子跟着我們一起插秧,也累懷了,現在農活忙完了,就讓他們去玩了,”楊建國笑呵呵道。
大哥還是一如既往的寵着孩子。
要擱别人家,家裡再閑也能找到事做。
不過青青沒在家,楊大英心裡還是松了口氣,她現在要說的事有些喪良心,孩子不在也好,這樣她心裡好受些。
她正要開口說事,邊上的徐秀蘭已經開口問了,“四妹,今天上門是不有什麼事?”
楊建國也看着楊大英。
楊大英壓下心裡的愧疚,開口道:“大哥,大嫂,我記得青青今年應該已經滿二十了吧,最近給她相看人家沒?”
“今年二月份滿二十呢,我跟你大哥正托村裡的媒人于婆相看着呢。”
“最近于婆說了幾個小夥子,我跟你大哥帶青青也去相看了,我們都沒看上。”
“不過青青還小,不着急,這兩年慢慢看,總能找着合适的小夥子,這婚姻是孩子一輩子的事情,可不能草率了,不然害了孩子一輩子。”
徐秀蘭坐在楊建國邊上掏着心窩子說。
楊大英臉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後緩了緩臉色,開口說道:“大哥,大嫂,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青青的婚事。”
“你有合适的人選,”徐秀蘭和楊建國瞬間打起了精神。
“嗯,是咱們鎮上的小夥子,叫顧飛宇,今年二十二歲,他父母在鎮裡開了家面館,生意好得很。”
徐秀蘭和楊建國把凳子往前移了移,然後仔細聽着,生怕錯漏了一點信息。
楊大英喝了口糖水潤了潤嗓子,壓着嗓子繼續說道:“這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為人處事也好,在咱們鎮裡朋友又多。”
“那老闆生了兩個兒子。”
“大兒子娶了鎮裡劉家的姑娘,現在孩子都五歲了。”
“兩口子現在就操心這個小兒子呢。隻是那孩子挑,鎮裡媒人說了好多姑娘他都看不上,他爸媽為他的婚事愁得睡不着覺。”
“昨天我正好路過他們面館,遇到老闆娘跟人聊天,說起這事,我也跟她聊了幾句。”
“我想着,咱家青青不是也到說親的年紀了嗎,正好可以說說看。”
“雖然咱們青青長在鄉下,但性格模樣都不錯,不比城裡的姑娘差,所以昨天我跟那老闆娘說了一嘴,沒有想到那老闆娘還很上心,當即就催着我來家裡說合說合。”
楊建國兩口子聽楊大英說起這小夥子心裡越聽越滿意,不過兩人還有點猶豫。
現在說親就講個門當戶對,鎮裡的小夥子能看上鄉裡的姑娘嗎?
畢竟老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楊建國把擔心的話說出了口。
楊大英笑道:“大哥,你忘了,我也是從鄉下嫁到鎮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