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憬面色死沉,髹黑的眼睛被月光照得異常明亮,像一對蟄伏的獸瞳,緊盯妙辭不放。
“說、話。”席憬對她的沉默感到不滿,“犯了錯不吭聲,誰教你的?”
他有千萬般的不滿!
在他日夜想着衣櫃裡那個一掠而過的觸碰究竟算不算親吻時;在他為窺探到床單那灘水迹而感到惴惴不安,不斷反思自己的管教是哪裡出了問題時;在他不斷糾結他是否在親情裡過分講究太多占有欲和控制欲時——
他的好妹妹,那個一向被他誇贊為“好孩子”,說過“最喜歡哥哥”的好妹妹,竟然瞞着他,不明不白地被野男人親了!
席憬幾乎丢掉了所有理智、體面,當着一衆下人的面,拽住妙辭的胳膊,踢開她的屋門,把她往屋裡搡。
“砰——”
他怫然阖住門,那轟隆的巨聲足夠讓院裡所有死物活物都深感畏縮。
進了屋,他被絆了一下又一下。地上零零散散地落着各種小玩具,他瞧着眼生,再一想,原來她叫别人哥哥,連帶着也收下了那位哥哥送來的各種禮物。
席憬一腳踢倒那些小玩具。撥浪鼓、磨喝樂、陶人泥人、竹蜻蜓草蝈蝈……庸俗的玩具亘在他們中間,無不昭示着一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信息:獨屬于兄妹二人的小家早已破碎!
他指着地上淩亂的玩具,又指着妝奁台上新鑄的簪珥,聲音發顫,“這些,還有這些,平日裡哥哥缺着你了?哥哥送你的精緻玩具,你一窩火全都扔掉。那個臭小子送你的粗糙玩意兒,你怎麼就捧得像寶貝蛋子一樣?”
妙辭坐在羅漢榻裡,麻溜理着席憬的話意。
她撈來小圓鏡,擱在脖頸旁照着,見脖側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紅痕。沒人教過她,跟男人鬧出暧昧後,脖上的紅痕代表什麼。
她竭力回想。乘舟時,譽王說她脖上有髒東西,俯身順勢給她揩去,又撚在指腹看,“原來是一撮花粉。你的皮膚那樣紅,是不是起了疹?”
妙辭從回憶裡跳出,撫上那抹紅痕。表面凹凸不平,越摸越癢,是起疹無疑。
“哥,你什麼意思?跟男人親過就會起疹?”
天作證,她跟譽王之間清清白白,做過最過分的事是隔着衣袖牽手,哪來的親不親一說?
當然,倆人的确說過暧昧話。可,那也僅限于在口頭上說說!
妙辭手足無措,見席憬氣得發瘋,心裡止不住害怕。
“起疹?”席憬咬牙,“還在撒謊?”語畢走到她身前,擡起她的下巴颏,好能更直觀地觀望她的脖頸。
他觸了下那片紅印,并非是淤痕,而是妙辭幼時常犯的瘾疹。
“跟他親過沒有?”他執着問。
妙辭吓得發懵,腦袋飛快搖了搖,“沒,真的沒。”
她怕極了,揪住席憬的手腕,“哥,跟外面的男人接觸會得病是不是?我不要得病……我還有救沒有……是、是花柳病還是什麼……”
天菩薩,難道她人生第一次愛戀還沒正式開始,就被迫結束了麼?難道她剛享受過做壞孩子的刺激,就要被處決死刑了麼?
“什麼花柳。”席憬敲了下她的腦袋,“不許咒自己。”
他有些頭疼。打小他就在教她,行事要潔身自好,勿濫.交,勿去煙花□□之地。他拿這套标準約束自己,同時也約束妙辭。如今看她這反應,看來教育成效很顯著。
隻不過,他從沒跟她講過,吻.痕是什麼,要怎麼産生,怎麼消失。甚至更私密的,他也沒講過。
席憬舀了抹藥膏,塗在起疹處。
起疹時,人總會變成一個偏執的戀.痛者。非得狠狠撓一撓那疹子,撓出血迹,才勉強算作止癢。席憬輕飄飄的手法令妙辭不夠舒坦,“哥,你抹重一點,太癢。”
她腦裡還在想得病的事,“所以我沒病,對麼?還有,哥說的那句話我不明白。被親和紅痕有什麼關系?”
在她的認知裡,親吻無非是嘴皮子對嘴皮子,湊來湊去,沒什麼滋味。實在想不明白,兩張嘴皮子怎麼能夠把皮膚都湊出個痕迹呢?
“不許得寸進尺。”席憬冷臉塗藥膏,“别打岔,中秋那日不許去赴宴,不許見除了哥哥之外的任何男人。好好待在家,陪哥哥過生辰。”
妙辭卻執着于紅痕的事,“你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席憬把棉棒一甩,“膽子這麼大,敢跟哥哥頂嘴了?”
他心裡的怒火已然暫歇,可經不住妙辭百般刁難。一時怒火猛漲,摧枯拉朽地燒在他臉上。
“求知欲這麼強。”他忽地執起她的手腕,離經叛道地把唇撮起,在她手背上狠狠一.吮。
“欸,哥哥,你!”妙辭吃驚,忙想抽回手,可拗不過席憬手勁大,隻得任他繼續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