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日站到腳麻,收獲幾乎為零,因為江海與小弟的對話僅限于:“去隔壁叫碗面。”
小弟偷偷問大哥:“她要站到什麼時候?”
江海慢慢踱了過去:“林老師,我不是壞人。”
“這事你說了不算。”
林舞雲的臉上有一股嚴肅的較真。
好人、壞人,有誰是非黑即白的?這中間的灰色地帶可太寬了。
家裡的車來了,林舞雲給予忠告:“你最好别有把柄落我手裡。”
那麼江海就不解釋了,随她去。
屋檐上有個空燕子窩,不知何時被麻雀占了去,麻雀不愛惜,江海每日多了件操心事,怕麻雀把窩蹦塌了。
如他所料,塌的很快,小弟癱着睡覺呢,被砸了一臉。
這一天沒下雨,林舞雲一下班就看見兄弟倆圍在門口嘀咕。她火速靠近,高跟鞋噔噔響。
天鵝就位。
兄弟倆說話沒避着她,江海說:“我補補看。”
小弟勸:“别弄了吧,那隻麻雀好吵。”
江海說:“等燕子南飛,沒了家,住哪?”
小弟不關心燕子的死活,這世道,人活着就已經很難了。
小弟問:“你會嗎?”
江海:“應該能行。”
人工燕子窩?
林舞雲雖然好奇,但沒回頭。
寡婦店裡有盆土,裡頭埋着姜蒜。江海問寡婦借了點土,從水果箱裡扒拉點防撞草料,摻水一攪,踩在了梯子上。
那屋檐真是高啊,小弟操心,怕他哥摔下來。
江海站在上頭看了看,忽然說:“是金腰燕的窩。”
小弟不懂,覺得燕子都是一樣的。
“不是。”江海說,“金腰燕愛幹淨。”
那小弟就分得清了,跟江海吐槽:“土燕可邋遢了!随地大小便!哥你怎麼看出來的?”
江海說它們的窩不一樣:“金腰燕講究,不偷懶,窩大,入口小,安全又牢固。”
小弟問:“土燕的窩呢?”
江海頓了頓:“糊弄。”
小弟哈哈笑,好奇:“金腰燕長什麼樣?”
“後背上一塊黃色的毛。”
頓了頓,跟小弟形容:“特别可愛。”
就這四個字,讓林舞雲忍不住回頭看他。
鹭洲的黃昏常帶彩霞,橘色泛粉,很是好看,他在高處,背影籠上柔光,耐心地修補。
一個幾乎沒有未來可言的人,操心素未蒙面小生物,尚能覺得這世間的可愛。
這讓林舞雲覺得很不真實。
江海揩泥的手停了停。
莫名的,林舞雲有一種感覺,即使他背對着她,也能知道她在看他。
林舞雲趕緊裝模作樣望天。
她蓄着披肩長發,碎發挽在耳後,露出小巧瑩白的耳廓,耳朵會動,在每次偷聽的時候。
江海盯着她的耳朵,當她第一天站在這裡時,他就發現了。
第二天,林舞雲經過水果攤時停了停,燕子窩真的修好了。
她很想見見那麼可愛的金腰燕。
這天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改為區裡組織的毒品危害宣傳展,認清毒品危害從娃娃抓起,雖然展覽的意義是積極的,但展出的照片是每個孩子的噩夢。
所有任課老師都要到操場維護秩序,小弟拖了張躺椅,面朝校門,津津有味數着裡頭排長龍的小豆丁。
江海視力很好,這個距離也能看得清圖片上的東西。
那是吸毒者悲慘的下場。
他撇開眼,似乎不感興趣,目光不經意間停在了林舞雲身上。
林舞雲直勾勾盯着圖片,正忙着以身作則:“不要害怕,像老師一樣勇敢。”
她說話挺管用,原本緊緊捂着眼睛的孩子們虛虛松開手。
一顆顆小腦袋認認真真學習着,要像林老師一樣勇敢——
并不知道他們心中那麼厲害的林老師偷偷站開了些,
扭頭望天,
偷偷籲出一口氣。
她這副膽子小又愛端老師架子的模樣全被江海看見了。
明明前幾天還敢攥着他說不怕。
小弟也看見了人群中出挑的林舞雲,猥瑣地嘿嘿笑:“好白!”
海風鹹濕粘膩,容易将人吹黑,愛漂亮的女人們再怎麼防曬也難敵無孔不入的海風,本地人裡像林舞雲這麼白的少見。
江海冷不丁踹了一下躺椅,小弟保持不了平衡,整個栽下去,人趴在地上,難以置信:“哥你踢我啊?”
江海否認:“自己沒骨頭。”
小弟爬起來,撓撓頭:“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