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
學校還沒要求高二走讀生上晚自習,程家提供了舒适的環境,景和春當然選擇回家學習。
在餐廳吃完晚飯,按照這段時間的慣例,景和春和程乾宇各回各房,互不打擾。
但今天程乾宇很罕見地叫住她,“妹妹,過來一下。”
景和春立在原地不動,狐疑地觀察他舉動,滿臉戒備。
程乾宇不耐煩了,“過來啊,我又不吃人!”
實在不是景和春防他。
程乾宇一般是不願意搭理她的,有什麼事也是連名帶姓地使喚她。
這還是景和春第一次聽程乾宇叫她妹妹。
她藏起戒心,笑臉相迎,“哥哥怎麼啦?”
程乾宇煞有介事開口,“原來那個房間還有些你的東西,我給你整理出來了,你要不上去那一趟,順便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落下的。”
“是嗎,我就說計算器和三角尺怎麼找不到了,哥我現在跟你去拿。”
景和春真信了這個理由,擡步往樓上走。
程乾宇慢悠悠跟在她後頭,倏然露出一個看熱鬧的表情。
他沒有進房間,停在一步之外的距離。
景和春推拉門,還沒擡腳進去,腿上突然傳來一道冰涼的觸感。
黏膩濕滑,正軟軟地蠕動着。
人對未知事物總是有天然的恐懼,景和春全身的汗毛豎立,緊閉雙眼。
可睜開眼看到的時候,全身的神經都放松下來,呼吸也暢通不少——
和腿上這條細長光滑的生物對視,景和春興緻盎然,表情都變得玩味不少,捏起小蛇的腦部,把它拎到面前觀察。
比她小時候在山上看見的蛇可愛多了,毒液綠的顔色在景和春的眼裡成了親切的森林綠,此刻正呲呲地吐着蛇信子,以“s”型晃着尾巴。
這麼乖,這麼親人。
明顯就是家養的寵物。
景和春環顧整個房間,還看到了一直蜥蜴、一隻烏龜。
剛想施施然朝它們打個招呼,突然想到程乾宇把她帶過來的目的。
……不會是想要拿它們吓她吧?
景和春當即戲精附體,驚恐轉頭,手舞足蹈地和程乾宇描述。
“哥哥哥!!這、這裡怎麼有蛇,好吓人啊,怎麼辦怎麼辦!”
她還拿着蛇,程乾宇看到的瞬間抖了下身子,臉色在五秒之内迅速變得煞白。
景和春忍住此刻想笑的沖動,在心裡得出一個結論——
程乾宇怕蛇?
搞笑吧,他一個大男子漢,一腳都能把它踩死。
況且,他怕蛇還敢拿這些東西來吓她?
這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程乾宇話都說不利索了,大退一步,離得老遠,“你你你快把它放下,這是翟以霖兒子,一直都在對面住着的,我、我也不知道它怎麼飛過來的,你先小心點把它放下!别靠近我!”
景和春恍然大悟,想到這是翟以霖的寵物,手上的力道都輕了許多,小心翼翼溫柔拿着,不敢把它磕了碰了。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沒毛的寵物。
她還是剛剛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卻沒聽程乾宇的話把它放下,語氣我見猶憐,堅強得讓人心疼。
“雖然我也不敢碰它……但是看哥已經抖成這個樣子了,芽芽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女子漢,一定會保護好哥哥的!你别怕了哥!”
程乾宇嘴硬道:“啥、啥玩意兒,誰說我怕了!景和春我告告訴你……你别污蔑我的名聲!”
“沒事的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這麼堅強!”景和春閉着眼睛,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就讓我來把它拿出去吧!”
她直直地伸着手臂,手翹成蘭花指,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是戲。
景和春歪七扭八地往外面走,緊閉雙眼佯裝看不見路,實際上偷偷睜了一條小縫,拿着那條小蛇對準着往程乾宇臉上怼。
哼,誰吓誰還不一定。
“景和春!你你你别動了!!”程乾宇痛苦地蹲在牆角,退無可退。
“哥你别逞強了,我可以的!”景和春聲音弱弱地喊着,在他亂七八糟的喊叫中開始唱歌,“離開我誰還把你當小孩~”
景和春玩得很開心,幹脆閉上眼,樂不可支地蒙頭亂轉。
聽到哪兒有聲音,她就往哪個方向走。
誰知突然撞進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景和春瞬間身形不穩,失去平衡。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充斥鼻息,極具侵略性地壓過來。
她睜開眼,說話的聲音停下來,笑容挂在嘴邊,視線中是翟以霖深邃英朗的眉眼。
或許是距離太近,或許是剛做了壞事心虛,景和春在這一刻根本不敢碰他一下。
她的世界天搖地動,景和春張開手就要摔倒地上。
手裡的那隻小蛇順勢溜走,翟以霖伸出手,卻不是接他的寶貝兒子,任憑它摔砸在地。
而是眼疾手快地拉住景和春,接着往他的方向帶,阻止了一場事故的到來。
他碰的不是腰不是背,不是任何可能存在暧昧的位置。
僅僅隻是圈住她的手腕,緊握這個安全部位,輕輕往回帶。
如此紳士,如此克制。
然而,距離一瞬間被拉近。
近得能窺探到那根根分明的長睫下,漆黑的瞳仁,閃爍着一瞬的亮光。
像幽深海面上,一艘航船無聲行駛,發出穿透黑夜的亮光。
景和春頰邊的發絲随大幅度動作而揚起。
她聽到耳旁重如擂鼓的心跳聲。
…
每次幹壞事,翟以霖都是現場的最佳目擊者。
景和春不争氣地紅了臉,因心虛退開半步。
先發制人地控訴,“以林哥,你兒子把乾宇哥和我吓到了。”
景和春理不直氣也壯,硬是加上了“和我”兩個字。
翟以霖似乎總是拿她沒辦法。
就算看得出她在裝,他也說一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