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淮和中學早操的時間點。
天蒙蒙亮,操場上人群三三兩兩、隊伍稀稀拉拉。
不到最後兩分鐘,人是不會來齊的。
景和春找到班級隊伍,站在女生隊尾。
從初中開始,她的個子就如拔節翠竹,連連長高。
最近幾年漲勢更猛。
馬上就要突破一米七的大關,在南方姑娘裡格外出挑。
景和春臉蛋又俊俏,幾乎人見人誇。
大家都打趣奶奶做的飯摻了什麼靈丹妙藥,明明小時候還是白白胖胖的小丫頭,如今抽條開花,越來越漂亮。
人家是女大十八變,她是女大八十變。
景和春在隊尾做跑前拉伸,一大片的地盤任她發揮。
她發力标準,動作到位,做到弓步轉體的時候,無意間低頭看到了胸前隆起的小山。
……好吧,其他地方,發育得也挺好的。
她臉頰微微熱,青春期的羞怯讓她不自覺含了含胸,拉伸的幅度也明顯小了許多。
很快就到了早操的點。
正直暮春,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早。
借着熹微的晨光,景和春看到迎面小跑而來的鄭霏菱。
走近看到她的臉,景和春心裡的佩服油然而生。
鄭霏菱是個愛漂亮愛打扮的姑娘,認識她的這幾天,僞素顔妝像焊在她臉上似的,雷打不動。
從早上六點多開始就全妝待機,經曆整天的早操、吃飯、午休、體育課,還能做到逢脫必補。
真想不到她得有多大的毅力,能天天如此。
景和春把留着的位置讓給她,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提醒道,“出汗了。”
鄭霏菱大緻沾了沾,怕把底妝蹭花。
“謝謝呀。”她極有風情地一笑,狀若無意地問,“你的信寄出去了嗎?”
跑操的指令已經落下,激昂的進行曲回蕩在操場上空,景和春勉強聽清她的話。
她稍微提了點音量,“我打算今天中午去寄。”
鄭霏菱早有準備,把提前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不好意思啊芽芽,我昨天沒睡好,中午打算回去補覺,下次陪你去哦。”
周圍嘈雜,音樂聲、腳步聲、喘氣聲交織在一起,景和春結合唇形,大緻明白她意思。
其實她昨天就聽出了她的婉拒,也沒想着要鄭霏菱去了,爽朗地笑笑,“沒事,你好好午休,我哥陪我去。”
鄭霏菱驚訝半晌,腳步都放慢了許多。
音樂聲吵得她腦袋嗡嗡,鄭霏菱試圖理解她話中含義,心中已有了猜測,“哪個哥哥呀?”
“就是翟以霖,他已經答應了。程乾宇不去吧,推着輪椅不方便。”
其實她沒問程乾宇,但還是給他找了個理由。
景和春在心裡啧啧稱贊,自己是什麼絕世好妹妹。
就算兩人針尖對麥芒,互相看不順眼,她還惦記着給他留面子,維護表面的兄友妹恭。
“那個……”鄭霏菱的語氣變得生硬許多,她幹脆把景和春拉出隊伍,和她小聲商量,“芽芽,我突然想起來,郵局附近有一家特别漂亮的書店,要不我今天跟你去吧,咱們順便去看看書,怎麼樣?”
“都行啊。”景和春笑得眉眼彎彎,沒有察覺出她的深意,“那我讓我哥别去了吧,掃我們兩個女孩的興。”
“沒事、沒事,你讓他一起去嘛!”鄭霏菱生怕她弄巧成拙,“那家書店的書選得很有個性,我還好奇翟大主席的書單是什麼呢!一起吧!”
雖然景和春很喜歡鄭霏菱,這事還得問過翟以霖的意見。
她不敢貿然答應,正猶豫怎麼開口,體育組組長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出來——
“沙坑旁邊那兩個女生偷偷摸摸幹什麼呢!偷懶是吧!還不給我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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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春和鄭霏菱因為跑操不認真登上了督察員的風紀登記本。
校規上的處罰是當日在操場跑五圈,否則劃不了名字,周五統一扣風紀分。
這還是景和春轉到淮和中學以來,第一次背處分。
也是真正感受到校園管理制度的嚴苛。
可是她才來幾天啊。
她垂頭喪氣走回教室,鄭霏菱心裡有些過不去,“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兩個人這麼容易被發現,他今天查得也太嚴了。”
她本意是想道歉的,說完之後覺得應該表示些什麼,靈機一動,“中午我請你們喝星巴克吧,再一起去郵局,怎麼樣?”
景和春不知道星巴克是什麼,她神色厭厭地擡了擡眸子,“那是什麼,好喝嗎?”
鄭霏菱被她噎了一下,這回真不知道是大小姐沒見識還是她沒見識。
怎麼會有人連星巴克都沒聽過?
她奉上最大誠意,用一個月才舍得喝一次的咖啡請客,結果遇到景和春這麼個不識貨的家夥。
景和春沒有意識到她情緒的轉變,因為打心眼裡覺得這不算什麼。
作為一個從小在小村莊裡長大、在鄉下生活了十七年的農村姑娘,她沒聽過這些隻存在于城市裡的名詞,實屬正常。
她不認為這是一種無知。
生活環境不同,了解到的事物自然不同。
鄭霏菱看到世界的這一部分,而她看到世界的那一部分。
沒有什麼高下之分。
景和春還等着鄭霏菱解釋,她卻顧左右而言他,跳過這個話題。
陸冉是藝體部的副部長,監督跑操違紀人員屬于她職責範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