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景和春小口小口喝着保溫杯裡的溫水,靠在椅背上恢複精力。
翟以霖和她一起坐在後排,用平闆處理消息。
見他在忙,景和春沒有開口打擾,腦子裡還想着鄭霏菱的事。
真情實感把鄭霏菱當朋友,現在才知道她的示好是别有所圖,她正郁悶着。
少年的聲音在狹窄安靜的空間内響起。
“怎麼了?”
景和春沒想到翟以霖會注意到這邊。
少年的目光仍注視着屏幕上的辦公軟件,側臉輪廓分明,立體有緻。
不曾分過來一個視線,像是随口問而已。
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欲蓋彌彰,“沒什麼。”
翟以霖也沒追問,合上平闆,像是已經結束手中事務。
他擡腕看了眼時間,“先帶你吃飯,郵局一點才開門。”
“嗯,謝謝哥。”景和春乖順應下。
既然喊了聲哥,翟以霖認為自己有做哥哥的責任和義務。
他突然開口,“交朋友要适當篩選,别在外面學壞的,最後跟人家一起違紀。”
景和春悶悶不樂,點頭嗯了一聲,“知道啦。”
怎麼這也能被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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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和家裡說過中午在外吃,讓張姨不用準備他們的飯菜。
又因為特殊原因,程乾宇的那份也沒準備——
今天是萬裡無雲的晴天。
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好天氣,餘錦君要朋友一起去公園喝下午茶,拜托張姨準備下午的甜點、水果。
實在不好意思增加張姨的工作量,餘錦君打電話給程乾宇,要他随便吃點。
程乾宇很難相信此刻處境,正想着理論幾句,便聽到無情的嘟聲。
他氣哼哼地把手機砸到桌上,沒幾秒又小心撿起,在聯系人裡找到景和春的名字。
其實程乾宇一直都不受爸媽待見。
但他非要自欺欺人,把錯全推到景和春身上。
就是因為景和春,他的家庭地位才會直線下降!
房間降級、在家裡成透明人、在學校被人八卦——這都算了。
可是,憑什麼連飯都沒得吃了?
這個家還有他的一席之地嗎,有人為他發聲嗎?
程乾宇氣急敗壞給景和春撥了一個電話,剛一接通就吼道,“景和春!你出去吃飯為什麼不帶我!你還記得你遠在國際班的哥哥嗎?難道你眼裡就隻剩下翟以霖了,我問你,誰你是親表哥,你到底能不能搞清楚!”
他一頓輸出,那頭安安靜靜,一聲不吭。
程乾宇氣勢變弱,這樣顯得他多麼不講理、多麼咄咄逼人啊。
剛想“喂喂”幾聲,确認景和春在不在聽。
意外又熟悉的男聲傳過來,“你有事兒?”
“?”
聽到翟以霖的聲音,學生會長那股壓迫感無端襲來。
程乾宇突然覺得呼吸有些不太順暢,氣勢更弱了。
他被噎得說不出話,重新查看屏幕,最後擠出一句,“我打的不是你的電話吧?”
事實上,在聽到程乾宇第一句話時,景和春就機智地把手機給翟以霖了。
她此刻心情也不好,不能保證自己聽到無緣無故的責罵之後能好言好語和他說話。
“嗯。”翟以霖語氣冷淡,“有事說事。”
程乾宇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緊了緊牙,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你們不打算管我嗎?隻顧自己去吃飯,我呢?我吃什麼!”
翟以霖平靜地給出原因:“你腿不方便,能出來?”
程乾宇順着話找茬:“是啊,我腿不方便,我現在都算半個殘疾人了,你們都不顧我的死活!”
因他的無理取鬧,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幾秒,随後洩出漫不經心的一聲笑。
“你沒朋友嗎?”翟以霖語氣誠懇,聽不出嘲笑的意味,“餘阿姨說讓你找同學帶飯。”
“……”
你、沒、有、朋、友、嗎?
字字紮心。
程乾宇語氣緊繃,“我要景和春接電話!”
随後也不管那頭是誰了,格外蠻橫地下指令,“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飯,我要吃油煙街的小炒!”
随後啪嗒一聲挂了電話。
景和春戳了屏幕兩下,氣鼓鼓把手機收進口袋。
饒是如此,在寄完信回學校之前,還是去了程乾宇口中的油煙街。
翟以霖帶路的時候告訴她,油煙街就是學校後街,因大多商販都重油重鹽,大家就這麼叫它了。
景和春找到程乾宇指定的某家小炒店。
她浏覽菜單,笑容甜美地朝老闆娘開口,“姐姐,我要一份水煮菠菜,一份水煮魚——最好是鲫魚,或者是那種刺多的,可以嗎?”
老闆娘聽到“姐姐”時笑開了花,聽到後面奇怪的要求也沒皺一下眉,“好,按照小美女說的來!”
景和春補充,“姐姐,一定一定要清淡,病人不能吃鹹辣,沒味道也沒問題!”
“……”
翟以霖看她言辭真切地描述完,馬上露出大功告成的得意表情,反應過來她又要整程乾宇。
他啞然失笑,唇角微彎。
景和春也不藏着掖着,腳步輕快地回到翟以霖身邊,愉悅的情緒不言而喻。
卻突然被一隻寬大溫和的大手拍了拍腦袋,翟以霖無奈帶笑的語氣中,似乎還多着别的什麼。
“吃不吃泡芙?”
“泡芙是什麼?”
“帶你吃就知道了。”翟以霖不打算和她解釋,趁着程乾宇的飯還沒好,他帶景和春往旁邊走,“後街有家私人烘焙,泡芙很出名。”
現在不是飯點,算午休的時間,這條街隻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學生。
翟以霖看上去不是經常光顧這些小店的人,卻對整個油煙街輕車熟路。
一路走完,景和春已經知道哪家的飯團好吃、哪家的煎餅不錯。
走到一半停下,景和春左顧右盼,“到點心店了嗎?在哪呀?”
周圍的店都不像,景和春茫然扭頭,發現翟以霖表情有些不對勁。
他的五官淩厲冷峻,平常的微笑唇很好做掩,一直都給人溫和沉靜的感覺。
此刻唇角繃直,眼底如冰冷潭水,淬着冷意。
景和春順着他的視線看,對面玩世不恭站着幾個男生,其中一個臉上浮着谄媚,像是認識。
在看不見的地方,景和春不安地戳戳翟以霖小臂。
他聲音很低,輕聲安撫她,“沒事。”
剛想進一步詢問,對面的男生已經喊出了一個意料不到的稱呼。
“哥。”語氣是恭恭敬敬的,卻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别扭。
景和春放下戒心,仰頭詢問,“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