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金色伏魔陣外，魔物蓄力而出。
“師父，轸宿應該說的是真的……”
就在剛才，朱槿感受到南方陣法邊緣有其他魔物沖擊的力量，“其餘三方，應當也要變得和方才我們這兒一樣了，甚至更糟……”
因為他們未曾有過純淨的土地，連抗擊的資本也沒有。
龍井握住朱槿的手，琥珀色的眼眸望着遠處，須臾，他擡頭望向天空，四方星宿都在漸漸被遮避，就像這被魔物傾覆的世間一樣。
“我有辦法。”
龍井收回目光，握着朱槿的手緊了緊，心中落了打算。
朱槿迅速猜到他的想法，說：“我和你一起去。”
“猜到了？”
“神鐘。”
龍井笑着摸了下朱槿的面頰，與她說：“東北、北西、西南、南東邊界各有一座神鐘，我需要同時激發這些神鐘的力量，現在我送你去西南邊界的神鐘之處，除了你，此處别人我不放心。”
“那其他邊界呢？”
“我會瞬移過去，分别交給金家父子，龍武廟的僧人，以及西方的新當家阿勒。”
“那你是去……四方相彙處的那一座麼？”
“嗯。”
龍井望向門口的李泉，朱槿抿了下嘴，喚他：“外公……”
李泉擦了下眼淚，揮揮手：“去吧，去吧，我等你們回來。”
他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身後沒有動靜了，他再回頭，二人已不在原地。
“要平安……”
他雙手合十，閉眼祈禱：“阿樂，你要保佑他們，平安回來……”
*
龍井将朱槿送到了西南邊界的神鐘旁，在一個溪流上的亭子裡，亭子四周結滿了藤蔓，想來是許久沒人來過了。
“師父。”朱槿觑着他。
龍井輕撫她的面頰，交代說：“當神鐘響起，你便念我剛剛教你的經文。”
朱槿含淚點頭。
龍井微笑：“我走了。”
朱槿拉住他的手，為什麼她覺得，這一次分别，會是永别呢。
“龍井……”
“嗯？”
會沒事的吧？
結束了會來接我嗎？
你會……死嗎？
朱槿一句也問不出口，好似……好似她心裡早已知曉答案。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這裡交給别人。”
“說什麼傻話，除了你，南方沒有其他除魔師了。”
“可……”
“四方之力，缺一不可，乖。”
龍井輕拍兩下她的手，朱槿抿嘴，緩緩松開。
他深深看了她兩眼，緊緊擁了她片刻，留戀地貼着她的發絲吻了吻，才消失在了她眼前。
*
龍井落地于其餘三方，各地果不其然，魔物群現。
他交代了那些他覺得能托付的人，才獨自去了四方交彙處。
月光之下，他望着眼前在瀑布飛亭中的陣眼神鐘，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階。
此處他最熟悉不過了，是他千年之前與三神坐化之處，他們那時在這裡對着自己的壁畫而坐，結束了自己生命，結果了魔物亂世的場面。
隻不過這回沒有其他三神，隻有他自己，是這樣的孤獨，他撫上神鐘，眼中有懷念。
他擡手看向自己手掌，掌心旋即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下，他掌心覆上神鐘，繞着神鐘走了一圈，鮮血沾到了每個壁畫上。
“這就是我重回于世的因果。”
“是我該有的命運。”
“辟邪、禳災、祈豐，是四方神生來的使命，是我的道。”
“我再怎麼逃，也逃不過。”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太快了……”
他苦笑了下，站在神鐘之前，雙手交叉卡主虎口，旋轉拇指朝前，用力掌心朝天，拆分握拳相對，平行兩掌相貼，滑掌四指含扣。
龍神印畢。
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和朱槿在一起的畫面。
“天下大道，四方齊心，吾身吾魂，獻之化淨。”
*
西南邊界。
朱槿站在神鐘前，看着神鐘盈起了陣陣白光，她将自己的血擦在上頭。
“咚——”
“咚——”
“咚——”
神鐘響三聲，朱槿結了日月印和龍神印，道：
“天下大道，南方朱雀，四方合一！”
*
南東邊界。
金發父子四人站在神鐘四面忐忑等待着。
聽見神鐘如同龍井說的那樣發光且發出了鐘鳴，他們彼此對視，旋即将血沾到了神鐘四側，閉眼同心念道：
“天下大道，東方蒼龍，四方合一！”
*
東北邊界。
神鐘響起，龍武廟的住持和說書大師立在神鐘之前，悲天憫人，恭敬作揖：“阿彌陀佛……”
兩人同時将血覆到神鐘之上，結印後道：
“天下大道，北方玄武，四方合一！”
*
北西邊界。
阿勒坐在輪椅上，面前那座是朱槿曾經借過力的神鐘，那日的場景，他仍舊曆曆在目。
鐘聲響了，他回神，探身将血沾到了神鐘之上，道：
“天下大道，西方白虎，四方合一！”
*
朱槿觑着眼前力量通天的神鐘，神鐘上的白光，形成了一根支撐起天幕的光柱，有這樣的柱子支撐着，星宿星辰好似永遠不會落幕，那些遮蔽星宿的魔氣和烏雲，也漸漸被驅散開。
這光柱以神鐘為中心，等空中星辰閃爍到極緻後，便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朱槿明白了，是要這神鐘的力量，就這樣暈染開，五處連成一片，掠過之處，魔物盡滅。
可是這樣雄厚的力量，龍井他能支撐的住麼……
她閉上雙眼，不讓自己有雜念。
……
……
等天邊的日光照到她的眼睛，她緩緩睜眼，已經過了一整夜。
空氣中魔物的味道已全數消失了，朱槿收手。
天空一聲驚雷，漸漸落下雨來。
這個朱槿知曉，雨落萬物生，是龍井想讓這四方土壤就此淨化複生。
她記得上回用這樣的力量，龍井已是透支了他的力量，這次他整夜穩固着神鐘之力，再來這麼一遭，他怎麼能承受得住！
“龍井……龍井……”朱槿擔心念着，她往前邁一步，站了一夜，腿早就無力，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她不顧膝蓋的疼痛，踉跄站了起來。
“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朱槿看着面前出現的轸宿，冷聲說：“與你無關。”
轸宿視線追随着朱槿，朱槿與她擦身而過，轸宿在她身後說：“他是四方神，他昨夜去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活不過今天，這雨再過會兒就停了，他也不會在這世間存在了，你就算去，又能見到什麼呢？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那又如何！”朱槿背着身，紅着眼與她說。
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去，不是自己親眼看到，她就是不信！
“沒了翼宿，你怎麼去？跑過去？還是走過去？”轸宿在她身後繼續說。
朱槿這下回頭看她，她面色平靜，也不是嘲諷她的模樣，不過讓朱槿開口求她，也絕無可能。
雨勢漸小，龍井的力量在消失。
朱槿望天，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龍骨镯，沒有了翼宿，她也能行。
龍井可以做到四處來回無痕，因為他是四方神，她體内還有他的神力，就有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