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日功夫,懷遠堂的衛大夫便已名震京師。
大家都傳說有個婦人産子,胎橫腹中,就連大人也咽了氣。
是衛神醫妙手回春,在那婦人肚子上一通推拿正了胎位,又在那婦人頭上紮了兩針,她立時便有了氣息。
那婦人一聲大喊,竟然平安産下對白胖的龍鳳胎!
本來是一屍三命,衛神醫動動手指,就讓母子三人起死回生!
還有人說衛神醫年紀輕輕就有神功護體,是刀槍不入之身,别人一劍刺過來,她連頭發絲都沒斷一根。
市井謠傳,本不可信,但昌樂王老人家也說,他當日就在望月樓吃酒,是親眼瞧見衛大夫出手救人的。
如此一來,便連深宮中的隆慶帝都半信半疑了,特意召了逍遙侯來問詢。
逍遙侯夏停雲如實回禀道:“王爺是性情中人,又吃了酒,若有傳訛,也未可知。”
隆慶帝感慨道:“朕倒是希望能有此神醫,便可召進宮來給皇後診病。”
夏停雲蹙眉道:“皇後嫂嫂還不見好嗎?”
隆慶帝強笑道:“不過是氣血虛弱,一直養着,也無大礙。”
夏停雲恨聲道:“都怪那老妖婆。”
“好了!”隆慶帝打斷夏停雲,“時候尚早,你去瞧瞧皇後,她今早還念你呢。”
夏停雲躬身道道:“皇上恕罪!臣尚有公事要辦,改日再來給皇後嫂嫂問安。”
隆慶帝失笑,“你這閑人有何公事?”
“皇上,若當真有人仗勢行兇,延誤病患診治,傷了醫者,是否該問罪?”
“那是自然!不過這是刑部之責,與你何幹?”
“臣向來最願幫陛下分憂,為諸位同僚解難,此事自然也要過問一番!”
“去你的吧!”
隆慶帝笑罵道,一紙奏章直接摔過來。
夏停雲穩穩接住,躬身道:“臣接旨!”
逍遙侯出了皇宮,騎馬到百花街,恰好遇見了那鄭家的老夫人坐在馬車上出門求醫。
滿京城誰不認識飛揚跋扈的夏小侯爺。
逍遙侯少年便居高位,是當朝皇帝面前的新貴。
他生的俊美無比,但性子陰晴不定,手段狠戾,比那些纨绔子弟還要壞上千百分。
傳聞他常出入青樓,曾在雅樂苑中連住了半月,連皇帝宣召都不願出門。
也有說他府中豢養了許多少男少女,常常飲酒作樂,白日宣淫。
更有說他作女子裝扮,跑進梨園行裡厮混,甚至還帶着戲子去大理寺唱鍘美案。
總之是個惡事做盡,喜怒無常的小魔頭。
今日這惡魔頭戴金冠,穿着聖上禦賜的蟒袍,系着玉帶,駕馬而來,遠遠瞧去,倒似是哪家出遊的小公子。
馬是燕國進貢的的千裡駒,夏停雲單手輕勒,立時便停在了車前四五步處。
離得近了,但見這位侯爺雙眉斜飛,星目帶笑,“這位可是錢豹壯士?”
馬車前護衛的正是錢豹,他抱拳道:“小侯爺,正是小人!”
“很好,我正找你呢。”
夏停雲手上缰繩松了松,胭脂立時後退,錢豹正覺奇怪,那紅馬已然飛奔而來,四腳躍起,直直将鄭老夫人的馬車踩得稀爛。
車夫早已吓的滾到地上去,那馬兒不及胭脂神駿,長嘶一聲,竟然脫缰跑了,一時不知又踢倒了多少行人商販。
鄭老夫人自然是摔出了車外,當真是好一個人仰馬翻。
她本就患病在身,此刻又驚又吓,直接暈了過去。
旁邊的仆婦小厮哭喊着撲上去叫老夫人。
那逍遙侯整了整頭上的金冠,長笑一聲,徑自去了!
逍遙侯本就荒唐,加上當街騎馬沖撞了鄭老夫人一事,聲名可更是一落千丈,落無可落。
那老夫人常年卧床,此番驚吓過後,更是下不得床,連湯水也喂不進去了,那鄭大人是個孝子,哭了一夜後,和禦史一起參到朝堂上去。
隆慶帝端坐那裡,聽着幾人義憤填膺的搜羅了無數證據,唾液橫飛的參奏逍遙侯,直直鬧了半個多時辰。
他脾氣甚好,等他們都說完了,才問道:“逍遙侯呢?可有辯解之言?”
殿上無人應答。
太傅秦友思上前奏道:“禀陛下,逍遙侯今日告假,未來朝堂。”
隆慶帝颔首道:“既如此,那便明日再議吧。”
第二日,逍遙侯仍舊沒來上朝。
禦史們按捺不住了,紛紛奏請嚴懲惡徒。
隆慶帝便派内監去侯府拿人,誰知府中無人,夏停雲去聽戲了。
眼見着時候不早,隆慶帝便說道:“那便明日再議,明日去戲園拿人。”
“第三日呢?可拿到了那逍遙侯?”
“嗨,自然是拿到了。”
“可定罪了?”
“定了。”
“什麼罪?”
“逍遙侯說他那日見鄭家奴仆出手傷人,不過小小教訓一番,誰知馬車上坐着鄭老夫人啊,不過他體恤老夫人病重,願意賠些銀錢瞧病。可陛下卻說,逍遙侯一心為公,仗義懲兇,雖無意驚擾了鄭老夫人,卻情有可原,不但不罰,還賜了良田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