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停雲恍然道:“無怪那王宣行色匆匆,看起來極是苦惱,原來是家中老母病了。若那王老夫人當真病重不治,他可要丁憂三年。”
官員父母去世者,需回家丁憂三年,不得繼續為官,這是夏朝祖制。
若王老夫人過世,那王宣的兵部尚書就做不得了。
衛時雨想到這裡,忽然覺得夏停雲意有所指,她擡首去看,隻見他臉上并無異樣,不免又想是否自己多心。
“你有心事?”夏停雲問道。
衛時雨搖頭。
“适才阿姐來過,說有事和你說,不然便等明日吧。”
衛時雨知道是府中之事,她現在管家,自然凡事都要來找她。
“不必了,我吃飽了,先去看看吧。”
衛時雨停著起身,走了兩步又道:“小公爺,戲要演到哪一日?”
夏停雲愣了愣,似乎沒聽懂。
衛時雨自言自語道:“也罷,隻要活着,哪天不是演戲。”
府中清淨了許多,衛時雨不必仔細防着背後有人捅刀子,但她還是覺得很累,遠不如從前那般自在。
夏停雲的做法,她并不是完全贊同,但形勢如此,隻能跟着他搭台子唱戲。
她覺得大泉有錯,但罪不至死,那王娘子更是無辜,至于小月,她甚至不敢問問夏停雲,她下場如何?
如今她身在高位,輕易就能操縱旁人生死。但看着那些女子如花般掉落泥淖,她心中隻有難過。
應付了孟太後,攆走了府裡的眼線,還有個如意公主。
日日算計旁人,自己也活在算計中,就仿佛在深海中,時時都要掙紮,若有一刻松懈,就要葬身海底。
衛時雨不願過這樣的日子。
她處置了後院之事,又和無恙說了會話,故意不回秋林苑,自去松風齋看醫書去了。
夏停雲等到夜深,衛時雨仍不回來,他便離了秋林苑,自去書房去了。
過了幾日,衛時雨得了空閑,仍去王府看診。
這一次竟然是王宣和焦娘子雙雙侯在門口。
“縣主安好!”
衛時雨仍舊是騎馬來的,她躍下馬來,回禮道:“王大人,焦娘子!”
“有勞縣主親自跑一趟,王府上下感激不盡,縣主快請入内,先喝杯熱茶去去寒。”
王宣看起來精神奕奕,臉上紅撲撲的,似是剛飲過酒。
他前些時日在殿上還奚落衛時雨,如今全然換了副面孔。
“請,請!”
衛時雨自不和他計較,跨過門檻,入了後院,那王宣便道:“縣主,家母如今已能下床,多虧縣主妙手回春。”
“王大人客氣了。待我先瞧瞧老夫人。”
王老夫人正由吳媽媽陪着散步,瞧起來氣色不錯,一時互相見禮,再次診過脈,确實好了許多。
“縣主,多謝你啦!”
王老夫人歎道:“我是個老糊塗,上次出言無狀,多有得罪。”
“人在病中,難免焦躁心煩,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王宣侯在一旁,跟着賠罪。
“王大人,老夫人心肝二經餘熱未去,再吃幾貼藥便可痊愈,往後還是要善自保養才是。”
王宣連連答應。
衛時雨正寫着方子,院外忽有人來請,說是趙大人登門,王宣隻好告罪,先行去了。
開過方子,衛時雨正要離去,那吳媽媽卻拉着她似有難言之隐。
“吳媽媽,有事不妨直說。”
吳媽媽行至僻靜處,低聲道:“我,老奴可否請縣主瞧瞧,近些時日總是下面作癢。”
她性子潑辣,但說完這話,臉都紅了,頭也低下去,似乎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想來也是,連王老夫人都羞于啟齒諱疾忌醫,何況吳媽媽無兒無女,還要伺候人的。
衛時雨先對焦娘子說了幾句,自請她去忙,便給吳媽媽診起病來。
和王老夫人不同,吳媽媽并非婦科病,乃是老年瘙癢,大腿根都被她抓破了。
“是否身上還有?”
“正是,癢起來心慌氣悶的,哪裡都癢。”
衛時雨開了七副藥,又拿了瓶藥膏外用,“吳媽媽,這些給你,早晚各塗一次,盡量不要抓撓。”
“阿彌陀佛,多謝縣主。這是我的診金。”吳媽媽遞上小錠銀子。
衛時雨如何肯收,“王大人已然給過了。”
“這是老奴的。請縣主務必賞臉收下。”
衛時雨争執不過,隻好收了,又撿了塊碎銀子當做找零。
吳媽媽親自将衛時雨送出去,隻見前院裡賓客盈門,好不熱鬧。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嗎?”衛時雨奇道。
“再過兩日,便是我們老爺生辰,朝中好友都趕來慶賀。”
衛時雨暗道,不愧是四大世家,這王尚書當真是交友廣闊。
出了大門,衛時雨忽的看見街角停着輛明黃色轎辇,看徽記乃是公主府的。
轎旁一人坐在馬上,正彎腰和轎中人說話。
衛時雨雖看不清他樣貌,卻識得他□□坐騎,胭脂。
她回身看了看王府的大門,轉身離去。